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东路金军攻陷河北真定府,河北三镇的犄角顿时塌落一方。
完颜宗望的东路军最初是攻打三镇顶端的中山府。
中山知府詹度一面派人向朝廷飞报金兵入侵消息,附上金人射进城内的宣战诏书和伐宋檄文,一面率领军民固守城池,顽强抵抗。宗望大军数次攻打均失败,遂按完颜宗翰“遇坚则绕”的策略,仅留千人围点,主力大军绕城而走。
宗望军折向西南,二十二日攻陷真定府。随后,以闪电进击的速度攻陷庆源、信德、邯郸等战略要地。
至此,大宋黄河以北的重镇已一半沦陷。
临近新年,懵然不知兵危的京城百姓仍在欢喜忙碌,但朝廷议政的垂拱殿内已经沸沸惶然。
金人侵宋的军报接二连三抵达京城。但枢密使童贯犹未返京,枢府官员们心底惶惶,于是纸包不住火,边境军情终于被政事堂和御史台的朝官们知晓。
“金兵分两路侵宋,燕山兵变、太原府被困……真定府陷落,邯郸已失……金军前锋已逼向黄河!”
一连串军报震得殿上群臣耳鸣心颤,足跟发软。
御史中丞何栗厉声质问:“枢密院私压边情不报,贻误军机,该当何罪?”
“金人为何撕毁盟约,入侵中原?”
“是谁肇的祸事?”
群臣喧嚷中,梁方平缩着身子退在一边,官袖中拢着中山府报上的金人宣战诏书和伐宋檄文,但他不敢呈递。这物事,谁递上去谁倒霉,但又不能压着不报。他细小眼珠转得几转,突然瞥见义愤填膺的何栗,心下立时有了主意。
赵佶眼前一阵发黑,不由抚额撑案,殿下的喧嚷声似银针一道道刺入耳际,脑中嗡嗡作响,直欲昏去!他猛地一挥袖,御案上茶盏砰然跌落,脆响惊心。
众臣顿时噤声,殿内一片沉寂。
赵佶挥袖退朝。
众臣或惊惶或忧急鱼贯出了垂拱殿,梁方平觑准何栗似要回返御史台,遂疾步绕路赶到他前面,悄悄将袖中两道文书遗落在何栗必经道上,然后隐身于廊下巨柱之后,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何栗果然行过,见得地上有物,不由微“噫”一声,弯身拣起。
梁方平瞥见他动作,不由得意暗笑,悄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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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京中形势渐危,卫希颜和名可秀商议后,当天便离开杭州府,疾速掠向京城。
临行前她看见名花流截取的金人伐宋檄文,扫目阅后顿时大笑出声,那起草檄文的人不知是谁,言语之恶毒,堪称历代檄文之最。
檄文大意是赵佶当端王时便包藏祸心,意图谋篡天子之位,勾结宫廷,害死兄长哲宗皇帝,窃得大位;黄袍加身后志得意满,头脑昏聩,目空四海,鄙夷一切,自认有天命,作恶多端老天亦无可奈何……
卫希颜在名可秀嗔视下止住大笑,却仍忍不住闷笑,敢情金军自我标榜为“圣母”,南进非为入侵,而是罢黜昏君,拯救大宋臣民于水火之中——赵佶这厮可是被“化外蛮夷”给狠狠糟践埋汰了一番!
卫希颜暗中好笑时,赵佶却已被何栗呈上的诏书和檄文气得羞怒攻心,眼前一黑,昏倒在福宁殿。
众人一阵慌乱,李彦赶紧吩咐内侍将官家扶进福宁宫寝殿的龙床上,并急唤御医入内诊治。
约摸半个时辰后,赵佶悠悠醒来,龙榻前的白时中、李邦彦、何栗三位朝臣顿时神情一松。
太宰白时中恭声道:“陛下,金虏出语恶毒,诬蔑圣躬,实是卑劣无耻,尚请陛下保重龙体为要!”
“白相公所言甚是,万望陛下以社稷为重、保重龙体!”李邦彦赶紧附声道。
何栗心下不耻,暗哼不作声。
赵佶强自提神,看了眼政事堂宰执,忧心道:“金人将逼黄河,两位相公有何退敌之策?”
“这……”白时中向来做应声虫惯了,这等军国大事岂能拿得出主意,目光不由瞟向政事堂少宰。
李邦彦逢迎媚上是把好手,这般军情要事却不敢做主,但他身居政事堂副宰,不能摊手说不知。他脑子毕竟比白时中活络,急切间想起一人,赶紧道:“启禀陛下,臣以为,金虏南侵实是肇端于宣和二年的联金攻宋之盟!当年王黼若能采纳宇文大学士之言,当无今日兵祸之灾!”
王黼罢相后,仍私下联结郓王,勾当蔡京、朱勔一党,意图复相,李邦彦趁此时狠踩他一脚,将金人南侵归罪于他。
赵佶经少宰一提,立时想起了几年前力主“联辽抗金”的宇文虚中,当时童贯、王黼力陈联金攻辽,随军参议官宇文虚中却上书指责朝廷失策,并预言联金攻辽“将有纳侮**之祸”,未料今时竟被其言中。赵佶想及此人,顿时精神一振,立即着李彦传召入宫。
深夜,君臣二人私见。
赵佶仍半躺于龙榻上,连服两粒清神丹都未能回复精气,叹息一声,对赐坐榻前的宇文虚中忧心忡忡道:“朕悔不该当日未纳爱卿之言,如今金虏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