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仿佛是回荡在天边的低沉钟声,悠悠传来。
天音寺坐落的群峰间,也有一座小山,名叫须弥山,幽静清远,乃是当世佛门的修行圣地。
在这里,晨钟,暮鼓,日复一日,仿佛永无止境。
每一天,都仿佛与昨日一模一样,有人感觉枯燥,有人便觉得心安,幽幽岁月,或长或短,酸甜苦乐,本在人的心间。
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在山壁下,有一间简简单单的屋子。
中间一条小路青砖铺地,通向房门,两旁都是草丛,只看看去似乎并没有人认真打理,许多地方已经生了野草。
鬼厉枯坐在这小屋中,一动不动,已然三日。
他怔怔地睁着双眼,目不转瞬,在他瞳孔中,幽光如雪,灿烂流转,从一个纯白如玉的圆盘上散发出来,同时冒着森森寒意。
而在那一尺见方的圆盘之上,赫然竟盘坐着一个人,正是改变了当年张小凡一生命运,让如今的鬼厉刻骨铭心的人——普智。
远远看去,普智面容栩栩如生,虽然肌肤看去苍白无比,并无一丝一毫的生气,但仔细观察,竟没有任何干枯迹象。甚至于,他依然是当年那个张小凡记忆中慈悲祥和的老和尚,竟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在神色之间,更多了一丝隐隐的痛苦之色。
在他的双手间,静静地躺着一张青色符箓,散发出淡淡的灵光,幽幽流转。
鬼厉脑海中时而空空荡荡,时而如狂风暴雨,雷电轰鸣,千般痛楚万般恩怨,都化作一声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害草庙村二百余人的性命?
为了不甘?
为了执念?
为了长生?
他在心中替普智想了许多理由,但哪一个能替他担下这滔天的罪恶?
然而,是非曲直,恩怨情仇,不管如何,终究是要有个结果的。
是宽恕还是仇恨,如果是白凡,他根本就不会犹豫。
欲向何从,但问手中之剑。
而鬼厉……
他蓦然起身,走到了门口,手向着门扉伸去,但片刻之后,他停顿了下来,整个人好像僵在那里。
寂静得可怕,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意,只有他一个人在苦海中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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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山后山之中,一片绝壁如镜,笔直垂下,高逾七丈,宽逾四丈,山壁材质似玉非玉,光滑无比,倒映出天地美景,远近山脉,竟都在这玉壁之中。
白凡与法相站在它对面的石台上,直如蜉蝣般微不足道。
与天地造化相比,人竟渺小如斯。
在他们立身的断崖之上,举目望去,天地间雾气弥漫,如波涛翻滚,涌动不息。
不时间,幽邃的山间隐隐传来锐啸,是风声,是兽嚎,穿云透雾而来。与此同时,道道耀眼光辉,从云海射下,从浓雾之中撕开了一道道裂缝,射了下来,正照在玉璧上。
“白师弟,这便是无字玉璧了。传说我天音寺的祖师在那无字玉壁之下坐了三日三夜,进入了我佛门之中大圆满之境地。此外,更传说……”
法相转顿了顿,神情肃穆,望着玉璧沉眉道:“更传说,那位祖师也就是在这面无字玉壁之下,领悟出了我天音寺世代相传下来的无上真法大梵般若,由此奠定了天音寺一脉在天下修道中的地位。”
白凡笑了笑,幽幽道:“法相师兄是怕我也从这玉璧中领悟出‘大梵般若’么?”
法相一怔,随即双手合十,微笑说:“师弟多虑了,数十年前你留下一道符箓替我普智师叔保存了魂魄,此乃大恩,敝寺本当回报。况且……”
他忽地露出一丝苦笑,而后又化作钦慕,叹道:“况且数十日前,白师弟只身覆灭鬼王宗,并留下千年的镇魔石碑,为正道除魔卫道,为苍生开创太平,此种大功德,数千年来何人可及,区区一面石壁,敝寺又岂能敝帚自珍?”
白凡嘴角弯起,不置可否。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情,天音寺能让他参悟无字玉璧,只怕更多的是忌惮于他灭了鬼王宗的威势罢了。
关于他的性情,在修真界并非秘密,亦正亦邪说不上,大抵孤傲无忌是很形象的。
在而今,他一个人便是一座丰碑,正道众派弟子中崇拜他的人多如牛毛,即便天音寺身为正道三大领袖之一,也不愿与他交恶。
不知不觉,高空的烈阳光芒万丈,一片片地洒落下来,山间的雾气渐渐被驱散,没有它们的阻挡,更多的日芒照射在玉璧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辉。
白凡凝神看去,天书第四卷就在这无字玉璧中,但怎么才能让它显现?
就在他沉吟之际,元宫中的道果,那枚璀璨的金色光团忽地震动了一下,而后,密密麻麻的字符飘出,在幽寂的虚空里闪烁,眨眼间竟成四页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