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青问道：“世间的律法能惩戒真正的恶人吗？何为命数？何为天道？还不就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就如同恶人有钱有势，便可横行乡里，欺压良善。我比恶人还要恶，就可以杀他们。你比我法力高，就可以杀我。”
灵古道尊微微皱眉，玄青子仰着头说道：“师父，他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灵古道尊低头轻斥道：“小孩子家不要随便插嘴。”
“哦。”玄青子答应一声，不再说话，再次将目光投向顾云青。
灵古道尊说道：“顾云青，任你舌绽莲花，你也是杀人取心，修炼邪术。”
顾云青说道：“敢问道长，道法有云，万物有灵。令徒吃的肉饼，你老吃的稻谷，难道不是在杀生？”
玄青子接口说道：“我师父也吃肉！”
灵古道尊拍了一下玄青子的脑袋，不悦道：“再多嘴，师父可要打你了！”
朱篁哈哈笑道：“老道爷，你也吃肉啊？对了，我不是活物儿吗？我虽然修炼之初吃过人，可我化形之后再没有杀过生，还做过很多善事，你要杀我难道就是对的吗？”
灵古道尊说道：“谁说贫道要杀你？贫道只是要收了你而已。”
顾云青说道：“道长，天生万灵，地养万物。你老人家仗着法力高强，便要除邪收妖，难道这就不算恃强凌弱吗？”
灵古道尊皱眉道：“自古正邪不两立。”
顾云青接口说道：“自古正邪之术皆出道门，正为常法，邪为禁法。人心是正是邪，应以行事而断，与法何干？敢问道长，除了杀恶人，我顾云青有没有做过祸害世人的事？但凡说出一件，顾云青甘愿伏法！”
灵古道尊哑然失笑，垂着眼帘说道：“贫道算是明白你为何会被逐出师门了，若贫道有你这样的徒弟，也会恨不得打死了账……顾云青，记着你自己说的话，但凡你做出一件祸害世人的事，贫道便要你伏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劝诫你。”
顾云青也垂了眼帘，并不答话。
朱篁说道：“放心吧老道爷，我看着他。”
灵古道尊转身，走出几步又回过身问道：“顾云青，你还是要杀申老爷吗？”
顾云青答道：“不仅是申老爷，还有一干相关之人。我若留着他们，李家小姐迟早会被他们害死。”
灵古道尊说道：“法渡世人，众生平等。你却为救一人而杀数人，这就是你所悟之道？”
顾云青不答反问：“换作是道长，如何处置？”
灵古道尊静默了片刻，转身拉着玄青子离去。
顾云青大声说道：“若换作是道长，或许一开始就不会干涉李家之事吧？”
“你要疯啊！”朱篁骂道：“人家都走了，你他娘的还絮叨什么？显摆你这张破嘴能说话是咋地？平时三棍子也打不出个屁来，要命的时候你倒来劲了！你还惹他干么？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捻死你！”
顾云青看了他一眼，说道：“晚上我去杀人，明天咱们离开这里。”
朱篁盯着他问道：“想通了？姓申的戾气不要了？知道有高人在找你了？怕死了吧？我说你……哎你上哪儿去？”
顾云青头也不回地答道：“找地方清静会儿。”
下山的路上，玄青子扬着头问道：“师父，就这样放过顾云青，那你不是白跑了一趟吗？”
灵古道尊微笑道：“有什么白跑不白跑的，为师又不是来做买卖的。”
玄青子又问道：“师父放过他，是赞同他的说法喽？”
“不。”灵古道尊答道：“他虽然除恶，却不是为了扬善。他虽然救人，却不是为了行侠仗义。他剜心煮魂，修炼邪术，再多的借口也不能自圆其说。”
玄青子嘟着嘴想了一会儿，问道：“那师父为何要放过他？”
灵古道尊微笑道：“为师也说不清楚，只是与他谈了几句，突然就不想管他的事了。”
玄青子说道：“那还不就是师父赞同他的说法吗？”
灵古道尊微笑着抚着他的头，说道：“世上的事，不能简单地以正邪善恶来区分。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就会想明白很多事。”
“哦。”玄青子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转而问道：“师父，那咱们还回申家吗？”
灵古道尊微笑着摇头道：“不回了，咱们回灵居山。”
“哦。”玄青子立刻不高兴了。
灵古道尊微笑道：“这次出来，你可没少吃肉。回山后，至少要静修半年才能化去浊气。”
玄青子歪着头看着灵古道尊，说道：“师父也吃肉了。”
灵古道尊微笑道：“为师老了，也就不在意了。你还小，只要你用心修炼，来日之成，定会在为师之上。”
第二天，县城里炸了锅。因为一夜之间，县太爷死了，申老爷也死了。幽岚跑进山里，已经没有了朱篁的妖气。站在那片方圆半里的空场上，幽岚愤恨而委屈地纵声呼喊：“顾云青！你这个没心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