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打扫完厨房卫生已近午夜十二点,万物俱静。
她在厨房磨磨蹭蹭,无非是不敢面对他,可她不能一直躲在厨房里不是么,于是切了些水果放到茶几上。
脸色微红,有些尴尬的说:“你生病了,睡卧室,我睡书房。”
这房子虽然空间很大,装修精致,可唯一有点不足的便是,只有一间卧室,可见装修主人的心机了。
看她脸颊飘起的微红的云朵,他嘴角抿笑,终于有些明白起初她为什么如此抗拒。
莫名起了玩心,握住她的手腕一拉,便将她拥入怀中。
“顾嫣然同学,你知道深更半夜留宿一个正常男人的后果么?”他对着怀里因惊吓紧闭双眼的女孩儿道,嘴角噙着坏坏的笑,气息吹拂在她脸上,痒痒的,令她乱了心跳。
“晚安!”他道,轻轻一个吻,印在她的额头上。
她这才睁开眼睛,这时他已站在门口,转过身对沙发中脸色羞红的她道:“我就住在隔壁,有事情可以给我电话。”
隔壁?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额……果然是她想多了。
他是想把她留在身边没错,可却没有那样的信心跟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仍旧当个正人君子。
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尤其是在经历上次的事情后,对于亲密之举,他总是小心翼翼,尽量克制,不想对她造成任何形式的伤害。
八年岁月,他每一天都在祈祷,只要能让嫣然复生,哪怕用他的命去换他都是愿意的……
如今梦想成真,她就在他身边了,他却开始患得患失,生怕不小心伤害到了她。
他的女孩儿经历了太多悲苦,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备受摧残。
她病了。心底有层霾,挥不去,散不掉……
他虽不知如何自愈她,可他愿意等。愿意给她时间,哪怕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心里阴影,他都愿意只守着她一个人。
柏拉图式爱情么?
他没那么伟大,可若能免受他的女孩儿受到伤害,还有什么是他受不了的呢。
生与死。他都挨过来了不是么。
十七岁的他奢求的太多,经历八年生死,他才明白……
最终,他不过只是想守着一方天地,两个人,过一辈子。
静太静谧,突然换了个陌生的地方,恋床的她失眠了。
进入十一月中旬,M市夜里寒冷,她披了件外套想在阳台上吹吹风。没想到竟然在那里见到了他。
他微弓着身子,慵懒的将胳膊倚靠在阳台上的围栏上,纤细好看的手上夹着烟,见她出来了,转头看向她,眼眸闪动,仿若夜空中最耀眼的繁星不小心落入他的眸中。
两个人隔着不大不小的距离,四目相撞,竟有片刻头脑一片空白,相对无言。
“睡不着?”他先开口问。手上的烟在夜空明明灭灭,飘着淡淡轻烟。
“嗯!你呢?”她以为他早就睡了。
“刚刚睡得太久了,睡不着了。”他深吸了一口烟,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又好似某种自嘲。
能告诉她么?
这是八年来他睡得最好的一觉,没有被注射镇定剂,没有安眠药,没有被噩梦缠绕,没有莫名被锁住喉咙在窒息中挣扎,没有痛哭流涕的醒来……
“我记得。上学那阵儿无论谁的课你都照睡不误……”她低着头喃喃,无意间便想起许久之前的事,却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说了,只觉得喉咙里好像有东西堵着。
她这是怎么了?不该提的,过往与他们而言满目疮痍,是提不得的。
可是他们所有最美好,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却又全全留在了过往之中,在心尖儿久久萦绕,不经意间触碰,带着甜蜜,却也一定带着伤痛。
所以,有的时候记忆是种罪,太清晰,太真切,太迷惘~
一阵冷风吹过,她缩了缩肩,将衣服拉紧。
“夜深了,天太冷,早些休息吧!”她淡淡的道,神情暗淡,想要转身离开,却被他的话拖住了脚步。
“那时候睡得太多了,好像把我这辈子的觉都睡完了,现在倒是怎么睡都睡不着了。”他道,转头看向她,嘴角噙着苦涩的笑。
莫名的,她只觉得心头一紧,突然有些想哭,不敢想象这些年背着她的死,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轩木,这些年……你过得好么?”她问,心头滴着血,可仍旧是开了口。
夜色太冷,他低着头,暗影包裹着他孤寂的身影,无法窥探出任何情绪,夹着烟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久久,他抬头看向她,说不清他的眼睛里到底藏着多少复杂纠结的情感,却分明闪着盈盈清光。
只一眼,他薄唇微启开,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又都隐忍下来,最终,别过头不再看她。
“太冷了!进去吧!”声音清冷,他将烟拧灭,扔到烟灰缸里,转身背对着她,拖着暗黑的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