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依然流着,不过已经缓了很多。整个衣袖全染红了,背后靠着的雪堆冰得全身都失去暖意,只有冷,冷。
最后一队追兵刚刚从眼前过去,他们匆匆经过树林旁,继续沿着婉贞放跑的马匹向北追去。谁都没有注意到靠近路旁的树丛雪堆里,那个女子就在里面,暗中忍着伤痛。
都走了,婉贞头贴在冰面上,附近没有听到马蹄声。趁这个机会赶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处理伤口。
虽然这样想着,身体却不听使唤,动不了,完全使不上力。
颤抖,只有颤抖,却无法动弹。
失血太多加上被寒气侵染,所以气力耗尽吗?
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血已经将雪堆染红了,马上就会被发现,一定要起来。为什么身体不听使唤?
赛燕说,身体里的毒没有清除干净,有时会发作,行动滞怠。
不管什么原因,一定要起来!
眼泪混着融化的雪水,流下婉贞的面颊。
我不甘心,不甘心。我不会倒在这里的,我还要回去,回朝,我要昭雪,父亲母亲……
嘴边呼出的白气蒙住了婉贞的眼睛,渐渐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快点醒来,我要醒来……
冷……好冷……
眼前一片灰暗的朦胧,不知身处何处。死了吗?
倒在那里,无论是否被人发现,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有些自嘲:乱逞能,结果还是没那么大的本事么。
就这样死了啊……父亲,母亲,对不起……
眼中似又有热泪涌出,最后的一点气力也要随之飘散……
恍惚之间,听到有人在叫:“婉贞!婉贞!”
我是——
陆婉贞。
我立志女扮男装登朝堂,以一己之手灭奸党、敌逆臣,昭雪家恨!
我苦读十年。文武双修,一朝金榜题名,乌纱顶戴,叱咤朝野。风云大漠——
我要回去!
白雾散开,缓缓睁开眼睛,只见眼前飘着鲜艳的雀翎貂尾,那人一脸焦急,不住地唤道:“婉贞。醒醒!”
微微一笑,婉贞轻声说道:“颉利,谢谢你。”
用尽了力气,她又缓缓闭上了眼。
×××
十天过去了。
突厥王室从萧墙相斗到新王即位,都发生在这短短的十天里。
图门可汗去世,即日二王子库赤罕率旗下亲兵三万余人围攻王庭,三天后却败走漠西。若不是有当地的匪首接应,恐怕性命堪忧。
这一切转变的关键就是图门的弟弟,即将成为大亲王的阿史那.格里颉利。
王庭之内不受库赤罕的要挟果断反击,之后又在王都的城郊率领禁卫军大败库赤罕的精兵。同时又在雪山山口设了埋伏,使其溃不军……
而英勇作战的人,正是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漠北颉利王。
没有出席大汗的即位典礼,此时的颉利王却是坐在府中的卧房里,看着斜倚在床头皱眉喝药的妻子。
妻子,若是真的就好了。
颉利看着脸色有些不耐烦喝药的她,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
那日在树丛边,只见洁白的雪堆上鲜红的血色泛滥,她倒在其中,白衣上点点斑驳。面色却如同旁边的冰雪一般,憔悴得仿佛会化作一阵风吹走……整个左臂鲜血淋漓,人毫无生气。若是晚到一步……想到那时的凶险,颉利心中就好象被捏了一把。
昏迷了七天。从昨天开始才慢慢坐起来的婉贞此时依然脸色惨淡,脾气却大得很,不吃任何难喝难看的药,谁哄谁劝也不听。颉利干脆就一直坐在旁边看她把药喝完才行。
赛燕端着一碗黑红色的药汁坐在床边。婉贞见了,眉头越皱越紧,声音略有沙哑地说道:“什么鬼东西?我不喝!”
赛燕道:“你又是受伤又是浸寒。加上之前的毒没全解开,若不好好调理,担心留下病根。这是补气血的汤药,快喝了吧。”
婉贞看了看,别过头去:“有股腥味。”
赛燕笑道:“看来风寒不严重,鼻子还挺灵的么。这里面有羊血,自然有些腥膻味。”
“我才不要喝。”婉贞一脸厌恶。
见了此景,颉利在一旁不禁莞尔失笑。赛燕趁机说:“今科的状元、当朝的三品大员居然怕喝药,让人家王爷听了都见笑。快给我喝了吧。”不由分说就灌了下去。
“我才不是三……”婉贞刚要反驳,被赛燕的药汁封住了嘴。自知逃不过,只好都喝了下去。
赛燕收回空碗,笑道:“多谢王爷给我助阵,总算又挺过这一顿。下次喝药的时候,还是要有人在旁边才好。”
颉利也道:“娜颜幸苦了。这几天一直没好好休息地照顾王妃。你先下去吧,歇歇也好。”
赛燕道:“不妨事,王爷先坐着吧。我去看看药材齐全了没。”
赛燕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