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个狭小破旧的牛皮帐篷,而是完全陌生的五彩涂绘的大帐金顶。想坐起身来,却又引起一阵头痛,触手的却是松软的羊毛毯子,还散发着淡淡的酥油香。
婉贞努力回想自己身在何处。她和随从被一位莫卓王子的军队围住,关押起来,带到了一片突厥军队的营地。她被带到一个帐篷中,有一个自称是伯克先知的老人向她问话、敬酒,然后她就觉得头晕了起来。果然奇怪,她就算酒量不好,也不至于毫无记忆地就这样倒下。
婉贞一手支起身子,挣扎着坐起来。猛地起身,头更疼了,婉贞哼了一声,用手按住头,却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你醒了。”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心中又是一惊。抬头看去,果然见坐在那里的人就是当日在雁门关对峙的那个人!婉贞开口道:“颉利王!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锦服男子正是突厥的颉利王,此时见他全无那一日的狼狈,反而是一派悠然自得,嘴角上扬道:“这是我的王帐,我不在这里还在哪里?”
婉贞心中凉了半截,她早有预感,昨夜见到蒙言时就猜想颉利王会不会也在附近。哎,好巧不巧,自己偏偏被他捉到。若是换个别人,只怕还能好说点话,或许暗中能与雁门关送个信什么的。而这个颉利王跟她两次对阵,非常清楚她的本事和计策,一定会对她多加防范的。看来逃跑的胜算又少了几分。
两人对视了一阵,婉贞发现自己还坐在床上,连忙要站起身。没想到脚下一软,使劲儿扶住旁边的桌子才不至于摔倒。颉利王在旁说道:“不要着急起来,贺干达伯克的药,一般人都要两三天才能恢复。”
“我带来的人在哪里?”婉贞不理他的话,忽然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既然对方是颉利王,就不再拐弯抹角,索性直接问道。
“已经放他们走了。”颉利王答得很干脆。
婉贞一愣,放走,这么痛快?“多谢大王。不知他们人在何处?”
颉利王微微一笑,答道:“大概回雁门关了。”
“那么下官我呢?”
颉利王看了看她,没有答话。
婉贞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不禁追问道:“若大王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也放了下官。待下官回到雁门关,好与左帅商议两国修好一事。”
“此事,不用你操心了。”颉利王答得更加沉着。
“这……下官虽然人微言轻,但总算还在征北军中有一席之地,或许可以左帅面前进言,善待突厥俘虏,令他们早日回到家园。”婉贞又抛出了个诱人的提案。
颉利王听罢,不禁笑道:“好厉害的一张嘴,若不是我两次折在你手上,只怕就要信了!”
“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死了。没有必要再回雁门关了。”颉利王悠闲地说道,仿佛说着一件毫不相关的事。
婉贞想开口分辨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她其实完全没弄懂颉利王的意思。
“贺干达伯克用药放倒你后,跟你的随从说,你得了急病,忽然发作抢救不及,已经咽气了。有两个副官亲眼见到了你最后一面。至于你的随从们,我派了一队人送他们回到雁门关外,至于他们是否会回到你们军中,我就不得而知了。你的死讯什么时候会送到,我也不得而知了。”
婉贞大怒,拍案而起,喝道:“颉利王,你什么意思!”
这比她当人质更糟糕!如果雁门关的人以为她已经死了,那么就没人会营救李宛,也没人会继续探究李宛的下落。到时候就算两国谈判修好,交换人质,也换不到她的头上!
颉利王玩味地笑道:“不再跟我客套了?”
婉贞压了压火气,尽量打算晓之以理,说服道:“在下并非王孙贵胄,也不是高官宠臣,况且区区一介文官,身无长处,扣押这样的人质对突厥并没有什么用处。王爷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将在下也放了,以便达成两国停战修好一事。雁门关一役时虽多有得罪,但那是双方交战之时乃不得已而为之,在下也不过一马前卒而已。王爷恼恨在下情有可原,若是记仇,只怕太失风度了吧。”
颉利王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不错,我认人不错。你,”他指了指婉贞,正色道:“本王留定了!”
婉贞脸色一变。
颉利王好整以暇地说道:“本王不惜动用先知的秘药,放走其他随从,就是要扣住你这个人!至于你要说本王记仇、没风度什么的,随你说去好了。你我之间的帐,还得好好算算呢。”
颉利王走到婉贞面前,看着有些站立不稳的她,忽然促狭一笑,俯身在她耳边说:“别的恩怨且不论,你放跑了我的王妃,这笔账怎么算?”
婉贞一怔。
他继续说道:“王族上下皆知我娶到了汉人王妃,而你,却害得我赔了夫人又折兵,少不得,你得赔我。”
赔王妃,怎么赔?
婉贞心想,总不能去许家堡请落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