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当红日蒸干了依恋着大地的露水后,曹昂才与张强动身离去。
张强有些抱怨,一路上嘟囔着:“大清早凉爽时候不去,偏偏等太阳炙热起来再去,这不是找罪受吗。”
曹昂莞尔一笑,解释道:“清晨露大,打湿衣衫尚且不说,露水不干,我们取肥可是要费大事的,现在露水散了,则要省事许多。”
张强有些好奇,追问道:“先生所说的肥究竟在哪?这些庄稼可娇嫩的很,生肥千万使不得,会烧坏幼苗的,必须要熟的才行。”
曹昂神秘地笑了笑,却不再说什么,张强抓耳挠腮急不可耐却又无可奈何。
两人沿着山间小道朝西而去,一路上不疾不徐,沿途的麦田大多已经收割完毕,四野的田地中有不少老少正埋头捡着遗落的麦穗,还有一些鸟雀专心的搜寻着掉落的麦粒。
曹昂有些感慨,说道:“天下混乱,九州动荡,也就是这荆襄之地尚能有如此安定,物阜民丰,真是羡煞旁人。”
张强闻言得意地笑了笑,胸膛拍得梆梆作响,咧嘴说道:“那可不是!听说外面其他地方****四起,小民苦不堪言,就是天子脚下的许都,小民百姓在曹操老贼的压迫下,都要屯田,而每年的收成竟要与官家平分,简直是不让人活了啊。”
曹昂暗道一声晦气,吐了口气,说道:“你这厮休要胡说,曹司空开展屯田实则是大好的举措,那些进行屯田的人,都是四处逃难的流民,他们一无田地,二无牛马,三无粮种,全靠官家提供,劳作之下尚能获得足以饱腹的食物,又怎能说是被官家欺压?”
张强显然并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瞪大了眼睛,唏嘘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些流民也真是够可怜的。哎,这天杀的世道,但愿襄阳能一直安定下来,我可不想做无家可归的流民。”
曹昂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回身看了看轮廓分明的襄阳城,语气感慨地说了一句:“但愿吧。”
两人又行了一程,辰时已进入阿头山,林间绿林成荫,空气清新,十分怡人。曹昂深吸两口,道:“走,我们且四下看看。”
张强兀自摸不着头脑,目光却四下扫荡着,仿佛两束探宝的射线。
倏地,东边进山的小道上传来韦氏的呼唤声:“先生,曹先生……”声音自远处传来,起初尚模糊,但很快便清晰起来,呼唤中满含着焦急。
曹昂与张强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均想到:“莫不是蔡家的人寻上门来了?”
两人连忙撒腿奔向东边,没跑多久,赫然见到韦氏喘着粗气一路狂奔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迎上韦氏,满是担忧地沉声问道。
韦氏弓着腰喘着粗气,一只手由张强搀着,大口地喘息一阵,慢慢站直了身子,直直盯着曹昂,仍有些大喘气地说道:“先生,黄家的女公子寻你有事……”
曹昂怔了怔,看看张强,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曹昂道:“她寻我做甚?”
“我也不知道,”韦氏伸手抚了抚胸口,道:“我自城中回来,路上正好遇到黄家女公子朝着咱们家来,她跟我打听先生是否在家,我便如实说了先生带着张强外出拉肥,那女公子甚为不解,我又向她仔细解释了一番,哪知她听到先生要外出寻找增加地力的肥料,并要我种胡瓜后,就一定要跟来,说是有事向先生请教。”
曹昂眉头挑了挑,问道:“她人呢?”
韦氏指了指身后,呼吸平稳下来,道:“还在后面呢,我怕你们进山了难以寻找,所以一路跑来,女公子则在后面跟着。”
曹昂看看张强,道:“如此咱们便等上一等吧。”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黄氏才健步走来,曹昂见了迎了上去,主动问道:“不知女公子寻某所为何事?”
黄氏脸上挂了一张丝巾,一路走来不疾不徐,但总归天气较热,额头上微微沁出些细密的汗珠,灵动的双眸充满好奇地打量着曹昂,道:“先生懂农家之学?”
曹昂轻轻摇头,道:“在下从未研读农家学问,对农事也所知不多,可谈不上懂得农家之学。”
黄氏脸庞被遮住看不清神色,但眸子里的亮光明显暗淡稍许,语气微不可查地低落几分,道:“那先生何以知晓胡瓜种植之法和补充地力的法子?”
曹昂干笑两声,连忙道:“此乃某家听说而来。”心中却暗道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记忆与见识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根本无法与旁人解释,便是如实说了,怕也没人会相信。
黄氏这下不仅目光便暗淡,眸子里更流露出一丝恼怒,语气微变,瞪着曹昂说道:“这胡瓜尚且不说,也就是三两亩地的事情,便是种植不好,也不会有多大损失。但是先生可知晓地力的重要?先生既然不懂农家之学,仅凭道听途说便胡乱折腾地力,一旦一个不慎,不仅今年田地里会颗粒无收,甚至会影响到来年的收成。小女子知晓先生是好心帮助杜家姊姊,但这样不计后果胡乱施为,先生就不怕好心办坏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