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山在肖苍蓝的劝说下,犹豫了片刻后,终究决定带着峨眉派弟子撤回黄巢大营。
一行人抬着鎏金大缸,另有两名弟子架着受伤的苏墨山,纷纷施展轻功在雪原上疾行,片刻后便不见了踪影。
广袤的雪原上,只剩下李菁和冯破二人仍在激斗。
冯破长刀斜抡,从地上挑起雪向李菁撒去,试图迷惑其眼神,同时脚下窜步冲至李菁跟前,扭腰将刀横挥,用足了十分力道。
刀锋刚触及李菁的裙角,李菁便轻哼一声,双刀连舞,化作一团银光。
冯破嘴角咧出一丝冷意,双手握住刀柄,催动真气,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势必要一刀将李菁劈为两段。
他手中长刀与李菁双刀化成的银光相撞,发出铛地声响。银光消散,连李菁也消失在原地不见。
冯破大感不妙,抬眼朝四周望去。正在此时,他突感背后传来阵阵剧痛。
疼痛感迅速蔓延,最终在他胸前化作银色的刀尖。
刀尖瞬现又瞬逝,如此连续数番方才停止,丝丝血箭从他胸前伤口溅出,将他身旁的雪地染得赤红。
冯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长刀拄地,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口中喃喃道:“我不服!”
李菁从他背后走到眼前,“我让了你许多招,给你离开的机会,可是你始终不肯放过我,为甚么?”
冯破哈哈大笑,嘴角鲜血长流,“别以为你赢了,其实我们都是可怜人,都是被心爱之人抛弃的可怜人。”
李菁甩了甩刀身上的残血,将双刀纳入背后鞘中,冷眼看着冯破,“我不可怜,可怜的人是你,你始终不肯放过自己,活得如此辛苦,到头来终是一场空。草原一别近十年,你还是老样子!”
冯破脸上现出讶然之色,“你……你早就认出了我是谁……”
李菁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是用刀之人,普天之下能将长刀使得如此汪洋恣意之人,除了江湖人称铜马的田凤之外还能有谁呢?”
冯破的身体在快速失血,脸色变得煞白,“没想到我换了一副躯干,还是让你认了出来。为了报仇,我不惜盗走夔王殿下的‘人衣术’秘诀,借那将死的冯破的皮囊在这世上重新走一遭,未料还是同样的结局。”
“你的心没有变,遇见的江湖自然也不会改变。”李菁温柔地看着铜马,温言说道。
“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为甚么上天总是格外眷顾某些人,对另一些人特别残酷!?”铜马连连摇头,他身体向前略倾,眼中流出几滴眼泪,“我想念谢安娘,你能帮我请她走下城楼,跟我见最后一面吗?”
“你想杀了谢暮烟,让她跟你在黄泉相会?”李菁识破了铜马的阴谋,淡淡地问道。
“难道你不想吗?只要安娘跟我离开,自然没有人能够威胁你在刘驽身边的位置。”铜马狭长的眼角流露出一丝冷意。
“我就是我,不需要谁给我在他身边留甚么位置。至于谢暮烟,如果她能与刘驽白头偕老,我愿意成全她。”李菁说到这里,冷冷地盯着铜马,“只是你这个人太过自私,自己过不好,也不愿意让别人好好活着。你死便死,何必拉一个人给你垫背呢?”
她刚说完,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沙沙声,放眼望去,原来是上泉信渊仗刀飞奔了过来。
上泉信渊没想到战斗已然结束,望着半跪在地上的冯破,绕着其走了几圈,仔细端详其背上胸前的刀口,一边看一边连连称赞,脸上满是钦佩神情,“李姑娘不愧是刀法如神,这几刀可谓是参透了剑道中的极意。方才这几刀若是在下击出,可万万不及您。”
铜马万万没想到,自己临死还会成为别人参悟武功的样本,心中大怒,冲上泉信渊吼道:“你个东瀛倭人,给我滚远些!”
上泉信渊奇怪地看着铜马,“你也是一条好汉,我怜惜你英勇不屈,不与你一般计较。依我们东瀛的规矩,你既然必死,不如剖腹自杀留下美名。若是你受不了肝肠寸断的痛苦,我可以当你的介错人,在你剖腹后挥刀砍下你的脑袋,不让你痛苦太久。”
铜马惨然失笑,对于面前这个扶桑浪人,他似乎并无太多话可说,觉得自己纵使说再多,也不过是对牛谈琴而已,于是索性不理会上泉信渊,对静静站在一旁的李菁说道:“李姑娘,我就要死了,你能帮我恢复原样吗?我不想以龙虎山少主的身份死去,他爹冯孤鹜前两天发现了我的异状,我便联合法严、苏青等人杀了冯孤鹜。作为一个弑父之人,将来若是我的尸体被运回龙虎山,恐怕要被人挫骨扬灰呢。纵使别人会饶过我,那令狐老祖决然不会放过我。”
李菁蹲下身子,端详着面前的铜马,两人视线持平,说道:“我在夔王身边待过多年,听说但凡使用人衣术的人身材都会走形,缩成两三尺高的侏儒。即便是夔王本人,死后也是留下一副丑陋至极的皮囊。所以你又何必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留给世人看呢,死得漂亮点不好吗?我可以帮你火化,将你的骨灰撒入江湖大川之中,自然没有人能够凌辱你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