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睁开眼睛的时间来算,薛红梅醒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后半夜。可如果按意识清醒的时间来算,应该是那两个混蛋的男弟子走之后的个把时辰。
当时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只听见屋外面一阵喧嚣。远处聚集了大量人群的场地上,宣讲的人每隔上一阵便会换一个,这些人说话阴阳顿挫,充满了英雄气概,听上去应该是各大门派的头面人物。这些人都是场面上的老手,深谙其中规则,每讲到重要地方便故意停顿上片刻。台底下的听众们也不笨,接下来迎接这些宣讲者的便是倾盆大雨般的鼓掌和喝彩声。在每位首脑人物宣讲的过程中,这种热烈场面总会出现个四五次。若是次数少了,只能说明那人在江湖上混得不好,人脉不够广,这可是要受武林中人鄙夷的事情。
以薛红梅愤世嫉俗的眼光看来,这些各派掌门虽然将话说得光明堂皇,其实内心肮脏得很。她虽视刘驽为头号敌人,却自忖说不出这些人口中那般无赖的话。这些人口口声声要为了天下大义讨伐刘驽,说到底还是脱不开心中的那个利字。
刘驽以江湖门派的身份逐鹿天下,这些武林首脑怕他若是真的击败了黄巢大军,那掌剑门必将成为普天之下江湖第一门派,从而挤压掉其他江湖门派的生存之地。
江湖这个词儿听上去烂漫,其实不过是朝廷之外的另一个利益划分地。经过历史上成百上千年的血腥争斗,各大门派好容易排好了名次,划清了彼此的界限,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容其他任何门派侵犯。
这种做法颇为低俗,与山上的野狗靠着撒尿划分领地并无本质区别,可却有其实际道理。毕竟人也是动物中的一种,不过是比动物稍聪明些罢了。动物争的是食物,人争的却不止这些,有人争利,也有人争名,总之比动物还要复杂得多,也要贪心得多。
一旦刘驽带领掌剑门强势崛起,必将破坏武林各派通过数百年争斗方才形成的格局。武林各派之间小心翼翼保持的利益平衡被破坏后,随之而来的将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武林纷争。
从某种自私的角度来说,今日在华山上聚集的这些人都是各门各派中的“有识之士”。他们不够高尚,甚至十分阴险,却看得足够远。他们高举讨伐刘驽的大旗,声称此人破坏了江湖规矩,是罪不可恕的武林罪人,其实这句话并没有错,因为他们背后的各大门派便是武林,所有伤害了他们利益的人就是武林的败类。
薛红梅是从九死一生里走出来的人,经历过人世间的各种险恶,却看不惯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她虽然恨刘驽,但更倾向于用直接的方式杀死此人,而非找一些光明堂皇的理由来掩盖自己的贪欲和冷酷。
她耐着性子隔着墙听完了这场沸沸扬扬的大会,纳闷外面的雪地分明很冷,这些人却一个比一个叫得响亮,好似热情高涨,连血液也被煮沸了一般。
这场大会一直热闹到夜幕降临后方才结束,又过了不久,离她不远的房子里开始响起觥筹交错声,想来那几十个门派的江湖子弟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怎肯轻易放过这样一个结交情谊的机会。
板鸭和烧酒的香味在镇岳宫的场院里广为传播,尤其在清冷的柴房里闻起来格外地清晰。
自始至终,没有人来柴房给薛红梅送过饭。以薛红梅的估计,这些人应是想将她饿得晕了,使她身体变得虚弱后方便控制。
她忍着肚子里的咕咕叫,好容易坚持到后半夜,此时宴席已经散去,整个镇岳宫内都是静悄悄的,法证禅师等四人留在她体内的真气已经略有减弱。这些武林高手对她的实力应有错估,如此久时间过去,竟然没有人过来给她补点穴位。
她试着用真气再次冲击穴位,竟然起了效果,心中乃是大喜,于是逐次加大真气的力道,只觉身上各处被封的穴位逐渐松动,血液开始缓缓流转。
当身上的麻木感消退后,一阵痛彻心扉的感觉从她下身传来,好似身体被撕裂了一半。她抬起略微能活动的脖颈,吃力地朝下身看去,只见血迹斑斑,粘得衣裤皆是。
“这些畜生!”薛红梅一边忍痛继续冲击穴道,一边在心里暗暗骂道。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她终于冲开了全身被封的穴位,略微整理了一番凌乱的衣裳,蹑手蹑脚地向门边走去。
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许久,从门外传来的细微声音来判断,看守她的人应该不多,最多只有两个左右。
看守的人并没有发出脚步声,说明他们应该已经困得不想动弹。同时从屋外偶尔传来的衣物摩擦产生的细微沙沙声可以分辨出,这两个人可能没有睡死,仍时不时地在警惕屋里她这边的动静。
薛红梅屏声静气,细听这两人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她已然听出这两人的呼吸并不匀净,急促而短浅,内力较为低微,绝然不是她的对手,于是决定冲出屋冒一次险。
她用内力轻轻震断了门闩,同时快步出屋,借着月光很快看清了守卫她的两人的脸,正是白日里玷辱她的那两名年轻男弟子。
不是仇人不相见!
薛红梅看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