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驽听后涨红了脸,心中有些怒气,“承蒙可汗抬举,我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魂。若是契丹人敢威胁中原,我必率人抗击,绝不让你们得到中原一寸江山!”
耶律适鲁听后不仅未怒,反而哈哈大笑,“我说的是百年之后的事情,到那个时候,你我或许都已不在人世,或许轮不上我们去操心这些事儿了。”
刘驽昂然道:“即便我死了,那还有万万的中原儿女在。只要有人活着,中原江山就绝不会拱手让人!”
耶律适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错,少年有志气。可惜志气不能当酒喝,也不能当肉吃!”
他刚笑了一声,便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身子剧烈地颤抖,右手不得不扶在案几上。
刘驽注视着这位当初精力旺盛、而今又有些过于早衰的中年人,心想一场与吐蕃人之间的大战何以让此人心力憔悴到此等地步?
他试探着问道:“可汗,我能摸一摸你的腕脉吗?”
他明白可汗的病症是契丹的最高机密,只有最亲近的萨满巫医可以知晓。自己虽是出于关心,但这样问,无疑有逾越雷池之嫌。耶律适鲁若是震怒,足可以让他在下一刻便从人间坠入阿鼻地狱。
耶律适鲁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注视了他足有半刻钟,接着屏退了左右,“你跟我过来!”
刘驽心生热意,“多谢可汗的信任!”
耶律适鲁微微一笑,“你虽是中原人,却为人正直,比我的那些心腹爱将更为可信。今日之事,你切不可与他人说起。”
两人骑马离开大军,来到一个四顾无人的地方。
耶律适鲁解开了盔甲和胸口衣襟,右胸心口处一处刀口上虽有草药遮敷,但看上去仍是触目惊心。
他脸色惨白,咳嗽了几声之后说道:“其实萧夫人那夜刺中了我,我只是假装没事。我的亲卫们没能抓住那个狡猾的婆娘,让她给溜了。”
刘驽急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问道:“敢问是谁帮可汗处理的刀口?”
“是我最信任的大巫医,他说我顶多还能再活三年。三年之后伤口崩裂,非死不可。”耶律适鲁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会急着向你们询问我的身后之事,契丹八部再不能各自为政,以至于被他人利用,互相倾轧。所以我要留下一个合适的继承者!”
刘驽思索了片刻,“可汗为甚么要告诉我这些?”
耶律适鲁笑了,“因为我信任你,从敌人变成朋友的人,比一般的朋友更为可靠。”说到这他又咳嗽了几声,“我还有一个愿望,想让你跟着我学会行军打仗、军务机要。那样即便我死了,契丹仍然有将军可用。”
“可我是个中原人,并且将来一定会回到中原!”刘驽道。
耶律适鲁望着他,眼露深意,“你虽然这样说,可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将来契丹若是有难,你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将用兵打仗之法传给你,比传给其他任何人都值得让我信任。”
“是,我是个好人!”刘驽喃喃地说道,“可汗这样说,萧夫人也是这样说。不过好人未必能办成好事,说不定比坏人做得更糟。”
耶律适鲁哈哈大笑,紧接着一阵剧咳,“那是以前的你,还不懂事,所以才会被人利用。一个好人首先必须是个狡猾的人,只有这样你才能实现自己的初衷。”
刘驽朝他施了一礼,“感谢可汗教我做一个狡猾的人!”
耶律适鲁摇了摇头,“不用教,你已经上道了。你给苏铭办得那场葬礼很是不错,现在很多将士都愿意跟着你,他们觉得自己即便是死了,也有人在旁念叨,这是件不错的事情。”
“可我那是真心的,并非逢场作戏!”刘驽辩解道,他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在军中的那点名声。
“哦?”耶律适鲁一愣,“那个苏铭自始至终只是在为峨眉派办事,你何以称他为兄弟?所谓兄弟该是肝胆相照,能为你两肋插刀之人。”
“他是个忠义守信之人,难道这还不够吗?”刘驽问道。
耶律适鲁微微一笑,“这样的人很多,却不是个个都值得做朋友。话说回来,苏铭的葬礼办得很好,颇有几分汉末三国时曹孟德凭悼爱将典韦时的模样!”
“唔……”刘驽道。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两人久久不语。
……
第二日,耶律适鲁率领契丹八部,顺利地冲出了乌兰达坝林海。吐蕃人仅派出少量斥候跟在后方侦查,难以闹得出大的动静。因此,他仅派出了少量游骑前去驱赶,其余人等照常行军。
林海之外,白雪消融,枯草从雪中露出,茫茫的草原开始恢复它的本色。
在第七日的晌午,一片茫无边际的沙漠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烈日当头,沙漠中闷热异常,烤得众人热汗淋漓,喉嗓干得冒烟。
耶律适鲁命大军停下歇息,准备生火做饭。
正在此时,一队约莫百多人的吐蕃人队伍从前方的沙丘处出现。这些人如疯了一般,直扑耶律适鲁的中军而来。众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