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上马,姿势颇为潇洒,一甩鞭,回到了四十二名师弟当中。这些峨眉派弟子齐齐地解下腰间长剑,在地上掘出两尺宽、七尺长的方坑,小心翼翼地将盛有金顶道长遗体的木匣放入坑中。
他们一边填土掩埋,一边伤心洒泪。苏铭心中百感交集,然并不愿作女儿态,他忍不住说了句,“都别哭了,大伙儿一起再唱首家乡歌吧!”
众师弟举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齐声唱道:
峨眉朝霞如飞绮,
八十四盘入云端。
日出东方照群山,
习武子弟练剑忙。
皂衫芒鞋走四方,
岚楼雪寺入梦长。
那“岚楼雪寺”乃是峨眉山有名的风光,其绮丽的景色早已融入了每一位峨眉子弟的血液之中,刻在了他们的心田之上。
刘驽本也是至情至性的男儿,他明白自己身为主帅,大战之前不宜动情,强摁住内心的激动说道:“若是你们真的都死了,我会拜托贵派中的长辈,将你们都安葬在那岚楼雪寺之旁!”
苏铭拔出腰间长剑,深插于地,大声道:“如此甚好,还望刘少侠切莫失言!”
刘驽拔出了腰间马刀,掷地有声地道:“若有失言,我用此刀自刎!”
三千多人静驻在原地等待战机,那边峨眉派四十三名弟子已经安葬好师尊,紧接着翻身上马。正在此时,远方传来重甲骑兵冲锋的蹄声,轰轰地震撼着大地。这响声好似平地一声惊雷,唤醒了刘驽胸中的热血。
耶律适鲁与仓嘉措这两人中的一人终于按捺不住,出动了决胜的重甲骑兵!
他双脚紧踩马镫,绷直了身体,发出了压抑许久的嘶喊,“准备作战!”,随即鞭马在阵前驰骋。
在他身后,三千人马脸上皆是绷得通红!
他给四十三名峨眉派弟子安排了最为艰巨的任务,直击吐蕃人的中军,寻找敌方大将仓嘉措所在!
苏铭默默地拔出剑,向身后招呼四十二名师弟。这些峨眉派弟子一扫往日的阴郁,个个眼中闪耀着光芒,追随师兄绝尘而去。
刘驽目送这些峨眉派弟子走得远了,他心中微微颤动,竟有些微痛。久经战阵的他怎能不明白,此行必定有去无回。
然而战场并非儿女情长之地,即便再滚烫的泪水,也无法改变一丝一毫的残酷事实。
与视死如归的四十三名峨眉派弟子相比,他身后的三千多属下显得异常沉默。一切都是静悄悄,没人往前踏出一步。
没有人能够驱散这些人心中的惧意,然而萧呵哒曾经说过,害怕有时候是最可靠的勇敢。
刘驽定了定心神,冲着这些人大声喊道,“在场的诸位都知道,今日形势与往日不同。吐蕃若胜,那契丹人与中原人都将处于危难之中。”他顿了顿嗓子,“因此,军中原本的将官位阶不再,一概作废!”
临阵换将,乃是军中大忌。三千多人,顿时哗然成了一片!
刘驽轻轻一笑,眼前的这一幕早在萧呵哒的预料之中,他开始依计宣布新的命令,“从即始起,前三名敢于出阵冲锋的壮士,担任新的千夫长!”
众人一听傻了眼,这简直是开玩笑,好似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有些老兵打了一辈子的仗,也不过混上个伍长。千夫长这等大将官,岂能说废就废,说任命就任命?
军中那些猝不及防间被解职的将官,心中虽充满愤恨,然而官职毕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从头到尾,也没有人愿意出来说一句抗议的话。
前方战阵轰轰,这边却死寂如水。
刘驽看着眼前这一切,心如明镜,果然一切如萧呵哒所料。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三个犹犹豫豫地策马上前,表示愿意出阵。众将士见状,顿时议论之声大起。
质疑、鄙视、惊讶、称奇,该有的声音,一样都不少。
三人见此情形,面上潮红,好似做错了甚么大错事,只敢低头看着马蹄下的草地。
刘驽策马走至三人跟前,问道:“敢问三位尊姓大名?”
三人中间的一个黑脸魁梧大汉忙答道:“我叫噶尔海,这两个都是我的盟兄弟。”
在他左手边时是一个长得白净、下巴尖细的汉子,名叫乃木器;在他右手边是一个麻脸汉子,鼻头长个黑瘤子,名叫呼威。
噶尔海见身后议论纷纷,心中乃生退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兄弟三人都出身低贱,从未在军中担任过一官半职。右将军若是觉着我们哥仨不合适,那我们就回本队去了。”
刘驽圈起手中的马鞭,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军令如山,不容更改。你三人只要肯出阵,那便是我的千夫长!噶尔海前往策应苏铭等人,乃木器和呼威分别率兵攻打吐蕃人的左右翼。若战事至今夜仍未结束,我们回到此地碰头!”
此话一出,军中哗声更响。没人能料到,噶尔海、乃木器和呼威这三名最低等的兵卒竟真的成了千夫长。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