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残阳斜落,牛车颠簸。
她望了眼身旁双目紧闭的刘驽,见其嘴唇动了动,心道:“他该醒来喝水了吧?”
对此她早已形成习惯,于是转过身子,从身旁的水坛里取水倒进碗里,要喂给刘驽喝。此时她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谢姑娘,把碗给我,我自己来喝吧!”
她回头一看,刘驽正朝她伸出了右手,不颤不抖,颇为稳当,于是赶紧将碗递到他的手中,欢喜地问道:“你的伤好了?”
一想到刘驽的伤若是好了,铜马的疯病便也有救了,她便打心眼里高兴。
刘驽咕咕地大口喝水,没空回她的话。喝完一碗之后,她又为他接了一碗。如此五碗水过后,刘驽对她说道:“我好饿!”
她在牛车的角落里翻了翻,仅剩下一块干透的牛肉。于是使劲掰下了一小块,递到了刘驽的手中。
刘驽将坚硬的牛肉放进了嘴里,使劲嚼了嚼,竟没有咬动。他扑地往后倾倒,竟又一次睡着了。
柳哥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他手中的那小块牛肉取回。这本是她十分不屑去做的事儿,可是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一丁点儿食物换回的可能就是一条命。
她转身望了眼那二十多名随车的耶律氏游骑,只见这些精壮男儿强忍着不去偷窥她的美色,直憋得脸色通红,于是幽幽地一叹,随即也倒头睡下,静静地看着身旁的刘驽,细察他脸上的那道长疤。
此后几日,刘驽醒来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手脚慢慢地开始能够动弹。他除了喊饿之外,几次三番地向她问起了李菁的消息,都被她含含糊糊地挡了回去。
耶律适鲁从这些随车而行的游骑们口中得到了消息后,派人给刘驽送来了羊奶。在战乱的时节,羊奶是十分珍贵的东西,量很少,仅够刘驽一人饮用,没有柳哥公主的份儿。
对于这个发起叛逆的女人,他的不管不问已是最大的恩慈。
柳哥公主甚至觉得,这个男人其实知道是自己害死了耶律小花,只是一直不说而已。
她心中生起一股寒意,害怕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虽然在明面上饶恕了自己,但暗地里却将自己封得没有活路。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藏下的那块干牛肉越来越少,即便是省吃俭用,到了第二十六日,已经是吃了个精光。
她强忍着饥饿,窝着身子在牛车的角落里打盹,只觉有人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转身一看是刘驽将装着羊奶的皮囊递了过来,“谢姑娘,感谢你这么多天来一直照顾我!”
谢安娘强忍着咽了咽口水,“其实你不用谢我,这是我跟朱门主之间的约定。他帮我照顾铜马,我帮他照顾你,交易而已。”
刘驽捏着皮囊的手僵直在半空,这些天他的伤势好了不少,手臂已能自如地伸直,“你不用太客气,如果把你换作萧夫人,她会毫不犹豫地接过皮囊,并一饮而尽。”
“可惜我不是萧夫人!”谢安娘正色道,她似乎很有些瞧不起那个曾经与自己为敌的女人,“她没有底线,我有!”
此时与她说话的人若非刘驽,而是换作另外一个人,肯定会反讥道:“可是你做过的事情,可比那个萧夫人下流得多了。”
柳哥公主是个被男人耍得不能生育的女人,此事在贵族圈里传得沸沸扬扬。因为这个原因,她虽去勾引那些八部的达官贵人,但那些达官贵人的家人却个个默契地不管不问。
一个不能下崽子的女人,好比不能下驹的母马,是不值得饲养的,同时也无法登上大雅之堂。这个女人终究只是个玩物,她不会留下任何的子嗣来争夺财产,也无法依靠子女来巩固自己年老时的权势。
刘驽望着因为饥饿而有些虚弱的她,略微点了点头,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甚么。似乎经历过这番生死之后,他对一些事情开始看得透了。
有些人的成长是依靠时光,有些人的成长是通过磨难,刘驽属于后一种。
他复又将皮囊递到柳哥公主的面前,“谢姑娘,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既然饿了,那就该吃东西。以往我们之间虽有嫌隙,但经历过这一番事儿之后也该一笔勾销了。”
谢安娘听后有些犹豫,她不知从何时开始,心中便拧起一股劲儿要和这个刘驽作对到底。
或许是因为铜马的缘故,或许是奉朝廷之命,或许是她本人就很讨厌这个粗鲁的小子。
这些事情若是理起头绪来,直是无法说起。她爱铜马,但经常违背他的意思。她效忠朝廷,却因为家破人亡对其产生深深的怨恨。她讨厌刘驽,或许只是害怕自己会接近他,从而背叛了铜马。
最后这一点,若是在以前她绝不会承认。但是自那一夜共衾之后,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
在她初懂事儿的时候,她那位高权重的父亲曾在一次与达官贵人们的酒宴上带着醉意抱着她说道:“你看,这些人都是为自己活着的,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别人流半滴血。”
她当时抬起小脑袋,天真地望着父亲,“爹,如果我被坏人带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