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这火烧不得啊!”
聂昌也没有拦住纵火的队伍,他宁可不要头顶的乌纱帽,也不愿意背负“逼反”周铨的罪名。
前者不过是退职回家啃山芋罢了,后者则是抄家灭门掉脑袋,孰轻孰重,轻易可分。
现在拦在杜狗儿前的,已经没有了差役,却是赵有章。
大约是这几天借酒销愁的缘故,赵有章跑来时,衣冠不整,身上还带有酒气。
他也是东海商会十三柱石之一,因此对杜狗儿等人不陌生,此时拦在众人面前,还是有点底气的。
“这倒奇了,为何烧不得呢,赵小侯爷,周郡公也有一句话要小人带给你呢。”
“什、什么话?”
“他说呀,有人可以决定第一把火何时放,却决定不了最后一把火何时放……”杜狗儿仍然是那副满不在乎地模样。
赵有章嘴巴动了动,想要辩解,却又不敢。
杜狗儿斜睨了他一眼,一位宗室子弟,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让他甚是兴奋。他伸手将赵有章扒拉开来,阴阳怪气地说道:“泥人还有三分土脾气,小侯爷,你们欺人太甚了,什么屎盆子都敢往我家郡公头上扣,莫非以为我家郡公只杀得辽国金国的大将,就杀不得大宋的贪官奸臣么?”
杜狗儿此话出来,周围听到的都是汗珠直冒。若是承平之时,这样的话,足够当作图谋不轨的证据了。
但所有人,包括那些参与了火烧东海商会的百姓,这一刻都意识到,此时情形不对!
大宋刚刚在伐辽之战中失利,辽国正虎视眈眈,若是此时再逼反了周铨,他自济州起兵,夺取海州徐州,大宋拿什么阻挡?
自然,周铨最大的问题是兵力不足,可是他若得了海州徐州,在百姓中强行征兵,再配以火炮……
“故此,此事只能由他闹了?”
艮岳中,赵佶象是吃了个苍蝇一般腻味,他望着眼前的蔡京,沉声喝问道。
或许是爱踢球常运动的缘故,赵佶身体底子不错,在短暂地休养两日之后,便又恢复过来。
“此事原本就是童贯与燕王理亏。”蔡京苦笑道:“陛下,周铨是何等性子,可谓众所周知,此二人却将自家的事端,推到周铨身上来,若是一般之事倒还好,和气生财,周铨可以让让,但北伐失利之祸首、里通外国之罪名,周铨未必敢背啊!”
这个罪名,谁都不敢背,就是蔡京自己,也暗自庆幸,若不是得了周铨提醒,他始终对北伐持消极态度,恐怕这个大黑锅,就得自己来背了。
赵佶怒不可遏:“他也不能在京师里当街纵火,还威胁杀人!”
“陛下,这不是他第一次,童贯、燕王敢做此等事情,便应当对此有心理准备,岂能他们闯的祸,由官家来承受这损失!”蔡京说到这,又咳了声:“况且,朝廷如今……经不起大波澜!”
朝廷确实经不起大波澜。
前线败阵的确切消息已经传来了,童贯带去的三十万大军,如今收拢到手的只有区区六万,剩余二十四万,不是阵亡就是逃走。童贯几乎每天都派信使,送来告急文书,每天都有自己寡不敌众,只能后撤一城的消息。周铨在燕地打出来的州县,尽为辽国所复,童贯本人退到了保州,而辽国也跟随而入,已经进入了此前宋国的本土。
更让人担心的是,辽国内部集结大军南下,他们竟然弃上京道不顾,而是全力经营南面,似乎是准备北面的损失南面补。
童贯也说了他的应对计划,就是“借师伐辽”,他已经派人联络金国,不日就有回信,到那时战局或者会有改观。
但是,金国真的会动手么,童贯能撑到那个时候么,若是辽人不管不顾,全力南下,此时河北之地,已经没有多少兵力可以调动,用什么来防备辽人突破黄河,抵达东京?
“那依卿之言,当如何是好?”赵佶沉重地呼吸了几下,然后问道。
“请以宗室为使,晓谕宣慰;将带头冲击东海商会者,明刑正典;户部出资修复商会大楼;明旨处罚童贯与燕王,使其出资偿还战争债券……”
听得蔡京说的一连串条件,赵佶眉头直皱:“这岂不是示弱于周铨,朕恐如此,周铨更为猖獗!”
“陛下还要调走何栗,另择人选知海州,将宗泽调入京中,使其入兵部任职。这些做好之后,陛下下诏责之目无王法,罚俸罚金,这罚没财物,可转入府库之中,罚得不防重一些,百万贯左右……再就是令其献大炮八门。”
赵佶原本是不耐烦的,甚至可以说是愤怒,但听着听着,他听出了蔡京言下之意了。
“太师之意,是试探他?”
“对,若周铨真有反意,必不肯受罚,到那种地步,官家唯一之计,便是选将调兵,与辽人和谈,准备将周铨逐出大宋。若他愿意受罚,官家在宫中便可高枕,责令有司练出精兵即可——无论如何,兵权不可给周铨!”
赵佶微微点了一下头,蔡京观察到这一点,知道他心动了,又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