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削的心情,久久还未平复过来,广宗城外,死尸遍野,血流成河,宛如一片血色炼狱,一整日的厮杀,带给陈削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陈削希望这五万义军能活下来,哪怕是投降也好。
可是,出人意料的,皇甫嵩高高举起手中的宝剑,冰冷无情的高喝一声“贼寇逆天而行,天理难容,传我命令,一个不留,全部斩尽杀绝!”
陈削脸色变了,就连刘备高顺等人也全都变了,关羽更是咬牙瞪大了眼睛,唯独,张飞对此却没有什么反常。
皇甫嵩的表现让陈削大为震惊,这些已经被逼到绝境的穷苦百姓,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张角已死,张梁也阵亡,义军主力已经被皇甫嵩全歼,为何不招降他们?
接下来,这五万义军的表现,再次让陈削为之震撼,他们携手并肩,高唱着那首耳熟能详的童谣,毅然决然的登上河堤,全都悲壮无畏的跳进了那滚滚奔流的漳河中。
“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民不必可轻!”
这就是一触即溃,小人书中被官军动不动就杀的屁滚尿流的黄巾贼兵吗?
至少,陈削穿越过来的所见所闻,彻底的颠覆了对黄巾军的看法,他们军纪散漫不假,他们毫无章法不错,甚至他们动不动就烧杀劫掠四处纵恶,可是,在战场上,他们却都不是孬种,先是颍川波才连克皇甫嵩和朱儁;再之后张曼成赵弘等人浴血死战,城池几度易手,愣是带着一群穷苦百姓将朱儁拖了几个月;张角病逝,即便广宗义军士气低落群龙无首,可他们依旧拼到了最后一刻,八万儿郎,最终全都悲壮赴死。
小人书,全是骗人的,不过是为了渲染刘备曹操等人如何英勇盖世神威无敌罢了,这些衣衫破烂毫无在章法的袍泽兄弟,让陈削震惊之余,倍感汗颜,五万儿郎决然跳河,浩荡奔流的漳河水,飘起的的累累浮尸,将河水堵塞的难以奔流,陈削的心头,憋闷的喘不过气来,如同压了一块千钧巨石一样,不过,目光落在对面依旧冷血无情的皇甫嵩等人的身上,陈削的双手,却突然攥的紧紧的。
按说,战斗也结束了,义军也全部被消灭了,可,事情还远没有结束,皇甫嵩手中令旗一挥,“进城,城中所有妇孺百姓,皆是乱贼的余孽同党,一个不要放过。”
不仅如此,就连已经归天病逝的张角,依旧难逃皇甫嵩的疯狂报复,愣是被掘开坟墓,当众剖棺戮尸,手段发指到了极致。
对大汉朝,皇甫嵩称得上忠臣良将,可对黄巾义军来说,他绝对是个十足****的魔鬼屠夫!
“嘎崩崩…”拳骨攥的蹦蹦直响,手指都要掐进了肉里,陈削咬了咬牙,略显无力的摆了摆手“回营。”
回到营地,高顺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仍旧一步不离的守在刘备的身旁,对此,刘备也不在意,关羽也习以为常,倒是张飞嘟嘟囔囔心里很是不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来,高顺抬头一看,见武炎带人走了过来,足有上百人,手里全都拎着家伙,神色极为凝重。
“削哥叫你过去,这里换我们来看守。”
当高顺寻到陈削的时候,陈削正背负着双手,依旧眺望着广宗的夜空,高顺静静的站在陈削身后,他自然猜到了陈削要对他要谈什么。
“我说过,到达广宗,你我再不相欠,人各有志,拖累了你这么久,真是惭愧,希望你不要怪我,盘缠和行囊,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虎妞。”
转过身来,陈削的脸色很阴沉,眼圈已经泛起了红光,陈削无奈的看了高顺一眼,冲旁边一招手,虎妞抱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走了过来。
“这里面有干粮,也有盘缠,换洗的衣服也准备了五套。”虎妞说着,将包裹递给高顺。
高顺接过包裹,手腕顿时一沉,看的出来,陈削给自己准备了不少盘缠,高顺将包裹放在一旁,抬头望向陈削,“你不走了?”
两人之前说好的,到了广宗,高顺投军,陈削也脱离黄巾队伍。
“是,我决定不走了。”陈削的声音,略显沙哑,语气格外的沉重,那双黑亮的眼睛,时不时的泛起血色。
“为什么?你好像变了。”高顺能看的出来,自从漳河边回来,陈削好像变了个人。
“其实,我很胆小,这你知道,官兵拿皮鞭打我,我只能老老实实忍着,桥头堡人家不放行,我也得给人家磕头拍马说好话,之前几次上阵打仗,不是装死就是提前开溜;见了刘备,我也只能用陷阱埋伏来对付他,见了关张,我更是没用…”出乎高顺的意料,陈削竟自嘲的讥讽起了自己。
高顺却摇了摇头,“你不是胆小,也不是怕死,你是小心谨慎,我想,这应该是你常年跟猎物搏斗历练出来的本能吧。”
“哦?”陈削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高顺居然这么评价自己。
“见了兔子,你会愤然追击,见了老虎,你会拔腿就跑,是也不是?”高顺话锋一转,让陈削又是一阵不解,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