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感在动身之前,就被杨素特地叮嘱过,此事关系重大,即使对窦世忠也必须有所保留,只说要进牢提审几个重要的敌将,任何人都不得知道他的真正目的。
杨玄感得了他的手令,方才走进了这所阴暗潮湿,散发着恶臭的牢房,此时他的腰间,挂着一长串钥匙,可以打开任意一间牢门。
一个个囚室里的叛军军官,都不像普通的犯人那样,一见生人进牢就嚷着什么“小人冤枉”之类的话,作为战败的军人,他们一个个都沉默寡言地缩在牢房的一角,思考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杨玄感把所有狱卒都支出了大牢,就自己几个人,漫步在这狭窄的通道,陈智深的牢房是在最里面的一间,由于他的身份和其他的囚犯们都不一样,又被周罗睺特意关照了要重点看押,因此被一个人关在了最里面的一间囚室,外面是一道上了锁的大铁门。
杨玄感定了定神,他知道这次谈话很重要,底线是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把杨家牵涉进来,至于周家的事,则只能尽力而为。
“呛啷!”一声,随着钥匙在锁芯的一阵转动,那把门的铁将军缓缓地被打开,杨玄感亲自取下了大锁,推门而入,其他二人,择是守在外面,当杨玄感进去之后,却发现在牢房的一角,正端坐着一人。
皎洁的月光透过囚室的窗户,撒在了这座两丈见方的囚室里,那人看起来四十左右,披头散发,满脸的胡碴。
那汉子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号衣,衣衫褴缕,正反面都在一个圆框之内,写了个大大的“囚”字。
汉子的双手双脚,都被足有姆指粗的镣铐锁住,只有在乱发中若隐若现的一双眸子里,仍然时不时地闪着冷电也似的寒光。
杨玄感反手关上了铁门,冷冷地问道:“你可是陈智深…?”
听了这话,陈智深冷笑一声,扭头看向他处,也不答话。
杨玄感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道:“你是陈智深吗…?”
陈智深抬起了头,眼光渐渐地落在了杨玄感的面目上,缓缓地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到了这里,又何必多此一问,动手吧,给我一个痛快…。”
杨玄感的声音,仍然冰冷地不带任何感情的反问道:“动手?什么动手…?”
陈智深哈哈一笑,笑声凄厉,在这不大的囚室里来回激荡,笑毕,阴森森地说道:“尊驾这副打扮,不就是来取陈某性命的么…?”
杨玄感摇了摇头,仍然用冷酷而平静地声音,说道:“你先说说何人想取你性命,又为何要取你性命…?”
陈智深扫了杨玄感一眼,说道:“难道你不是周罗睺派来灭口的吗…?”
杨玄感沉声说道:“周老将军如果想要灭你的口,还会等到现在?当天还会在众将面前把你拿下?陈智深,你应该是个聪明人,这几天连这些也没仔细想清楚…?”
陈智深冷笑一声,骂骂咧咧的说道:“如果周罗睺不想灭我口,为何当时不跟陈某商议营救萧公子之事?尊驾又为何会以这副打扮来这里…?”
杨玄感摸出了怀里的一块白色玉佩,递给了陈智深,问道:“这块玉你应该认识吧…。”
陈智深接过了那块白玉,就着那铁窗透过的月光,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须臾,他抬起头来,对杨玄感说道:“这确实是周罗睺之物,当年他因为与我家萧将军共同击破北周军,而被陈朝皇帝赏赐…。”
陈智深说着把那块玉还给了杨玄感,说道:“你既然是周罗睺的人,又说并非前来杀我灭口,那是来做什么的?难不成想放了我…?”
杨玄感把那玉佩放进了怀里,又道:“陈义士,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家老爷的心思,他若是真有心杀你,早在当时帐内就动手了,他若是真的断情绝义,当时也不会看完你带给他的那封信…。”
陈智深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笑了起来,反问道:“可是我现在还是信不过周罗睺,如果他真有心帮我,为何不派他的儿子过来,而是派了你这位连面具都不敢摘下的人…?”
杨玄感先是笑了笑,突然反应过来的陈智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于是便收起了笑容,沉声说道:“陈义士,你应该知道,此事公开后,周将军再想出面已经不太方便了,不要说他,就连二位小周将军,也都被人监视,只有我这个隐身于行伍中的无名小卒,才能在这个时候找机会来见到你…。”
陈智深冷冷地“哼”了一声,又道:“这一切只是你的自说自画而已,如果周罗睺现在真的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有本事让你这样支开狱卒,一个人来这大牢里见我…?”
杨玄感也是没有料到,这个陈智深会有此一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愣在了原地?
陈智深一看杨玄感哑巴了,马上一阵大笑,声音震得杨玄感耳膜发麻,他厉声喝道:“只怕你是老贼杨素的手下吧,想来爷爷这里套话,是也不是…?”
杨玄感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他定了定神,哈哈一笑,就在这笑的过程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出了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