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阔海此时兴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队列之中,傻乎乎的就像捧太阳似地,把那赵子开的人头抓在手中,也不理会站在他身后的前排士兵们疑惑与羡慕交加的眼光,中气十足地喝道:“厚土营将士们听令,不许私自斩首,保持队型,威逼敌军投降…!”
刚才因为雄阔海的行为,而有所停滞的步兵方阵,又开始恢复了前行,将士们一边喊着“嗨、嗨、嗨、嗨”的行军号子,一边把这座由大盾和长槊组成的军阵,慢悠悠的移动到了谷口,此时的他们离叛军最前沿的那几排士兵们,不过区区五十步之遥,只要杨素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直冲山谷,大开杀戒。
骁果骑士们则是站在了步兵方阵的侧面,刚才第一拨铁骑冲阵的六队骑兵,此时又站在了大阵的最前面。
这些刚才如暴风一样屠杀敌军的死神们,此时一个个戴着凶神恶煞般的鬼面具,浑身上下都是敌军的鲜血,右手持着马刀重剑等武器,左手则拿着重新上好弦的三连发骑弩,直指谷口的叛军,露在面具之外的双眼中则是杀气四射,充满了嗜血的渴望,只等一道让他们再次变身为战场修罗的命令。
雄阔海抬头看了看山顶,又转头看了看左右的步骑各队,没有人说话,但这支沉默的军阵,却是透出一股凛然的杀意,让对面的敌军不寒而栗,他从对面的这些可怜的叛军士兵们的眼里,看出了深深的绝望与恐惧,对军法和主帅的最后一丝畏惧,是他们现在还不敢放下武器的唯一原因。
想到此处,雄阔海哈哈一笑,上前两步,高高地把赵子开的首级举了起来,大声喝道:“叛军将士们,都看清楚了,你们的主帅已经战死啦!再有抗命不降者,跟他一个下场…!”
这下子敌我双方,几乎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刚才雄阔海的举动是何用意了,隋军的阵营里一下子,向他投去了几千道复杂的目光,鄙夷、不屑、羡慕、佩服、不忿兼而有之,而叛军的阵营里,则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雄阔海此时声色俱厉,左手拔出了腰间的横刀,右手示威似地在敌军的面前,继续地晃着赵子开的首级,厉声吼道:“投降者免死…!”
隋军步骑们,也是会意一起跟着有节奏地大吼道:“投降!投降!投降!”
叛军中走出了一名副将模样,却是一名深目高鼻的胡人,走到了谷口,立于两军之间,用着怪腔怪调的汉话,大声问道:“敢问杨元帅,我等放下武器,能否可以真的免死…?”
杨素自从刚才下令之后,就己走下了帅台,骑马奔向了前方,离着敌军前沿只不过一箭之地,百余步而已,听到了这名胡人副将的问话后,直接朗声道:“我乃朝廷尚书令,河北道安抚大使,讨逆军主帅,越国公杨素,陛下有令,只诛元凶首恶,协从若肯投诚,一律免死,若还敢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那副将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叛军就忽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一个个都哭着喊着说:“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杨玄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头转了回来,峡谷内的战事已经结束,这时候即使敌军的援军杀到,也不可能影响大局了。
这一仗粗略地计算下来,叛军自大将赵子开以下,被杀足有六七万,伤者也有两万以上,剩下的三四万人全都做了俘虏。
可以总的来说,此战一结束,汉王杨谅基本上输掉了最后的希望,困守一座孤城,等待末日到来而已。
山谷口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是叛军士兵们脱下盔甲放下兵器的声音,解除了武装的叛军士兵们,则被几十人一组用绳子捆在了一起,由一些隋军的士兵们,带向了昨天夜里杨素扎营的那片树林中。
一切大局已定。山谷中的火也渐渐地平息下来,谷中响起了沸腾的人声,想必是另一侧周罗睺等人也结束了战斗,开始穿越山谷与杨素会师了。
杨玄感看着头顶已经开始偏向西边的太阳,才猛地发觉现在已经到了未时了,这一战从辰时打到现在,三个时辰内赵子开的十几万大军就连同着杨谅君临天下的野心,全部灰飞烟灭。人生的大起大落,惊险刺激,莫过于此。
杨素在原来的帅台处临时搭建起了一座帅帐,周罗睺、韩世谔、张须陀、鱼俱罗等留守正面的将领,都率先穿越了霍山峡谷,直接进了帅帐,留守大营的将领们,也都跟着进入,而麦铁杖和冯孝慈则奉了杨素的命令,过来接替杨玄感,防备起北面可能的敌军来袭,而让杨玄感和众将一起进帅帐议事。
韩世谔在进帅帐前看了一眼峡谷,只见谷中的熊熊火光已经完全不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木烧焦的味道,一条看不见头的长龙样的军队,正在源源不断地从山谷中出来,那些人就是原来布置在汾河对面的八万大军。
赵子开所部已经全军覆没,谷中已再无一个叛军,原来屯于峡谷南边的隋军也拔营起兵,穿越这峡谷来与杨素会合。
这会儿从谷中走出的就是先头的骑兵部队,领头的一员顶盔贯甲,器宇轩昂的大将正是李景的副将王仁恭,而他所带的也正是人马俱甲的朔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