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宇文述正坐在东宫大门后的广场上,他的两道眉毛几乎连在了一起,像是丛生的杂草,鼻翼处两道深深的法令纹,随着他面部肌肉的抽动,也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抖动着。
如今的宇文述,身为太子的左卫率将军,主要负责东宫乃至整个大兴皇宫防卫,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依然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眼下虽然坐在宫门后的马扎上,却象一座大山一样沉稳厚实,丝毫没有这东宫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宇文述此时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名将校,说话的声音平静中,隐隐透出一份镇定的问道:“杨玄感他们还没有入城吗…?”
那跪着的侍卫是个眉宇间英气逼人,威武强壮的年轻人,看模样刚刚二十出头,同样是全身标准的东宫千牛备身左右的装备。
银盔,红缨,明光铠,肩甲吞云兽,铜钉筒袖,兽皮腰带,裙甲,胫甲,骑靴,从头到脚,一应俱全,年轻的军人正单膝跪地,沉声道:“末将刚从城头得知,那杨玄感几人进了长孙晟的大营,已经有一个时辰了,现在那里还毫无动静…。”
就在此时,从东宫之內走出来几人,为首之人正是韩世谔,因为南阳郡主已经怀孕,再加上这段时间不太平的原因,所以韩世谔在得到杨广的准许之下,已经将自己大将军府里的护卫都带来了,与宇文述一起,共同守护东宫。
此时,胖像象座移动肉山的晋王杨昭,这会儿正在他的身边踱来踱去,鬓角边挂着大滴的汗珠,而穿着的绸布黄袍已经汗湿一大片,显示着他心中的焦虑。
听到那年轻人的话,杨昭也是停下了脚步,盯着那年轻军官问道:“柴绍,长孙晟的大营,当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吗…?”
这名年轻的军官名叫柴绍,乃是官家子弟,他的祖父柴烈曾在北周与杨坚同朝为官,当到骠骑大将军,历任遂、梁二州刺史,封为冠军县公。
而柴绍的父亲柴慎,则一直担任大隋的太子右内率,这个官职纯粹负责东宫的警卫,不象左右卫率那样与太子的私人关系亲密,因此在杨勇倒台时并没有受太多的牵连,最后被封为钜鹿郡公,平安告老回家。
柴绍可谓世代将门出身,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练得一身好武艺,年纪稍长后又喜欢结交江湖豪侠之士,还曾仗剑游历天下,以锄强扶弱,不畏豪强而闻名。
前两年柴绍行了冠礼,而晋王杨昭听说了他的豪侠之名,心甚向往,便求隋文帝杨坚,封了他一个太子东宫千牛备身左右的正六品官职,让他跟随自己做了侍卫。
杨玄感初到城门之时,柴绍就在城下一带巡察,后来长孙晟带二人回军营之时,他闻讯赶去,却是迟了一步,只看到几人策马远去的背影,一直等了一个时辰后,才失望地回东宫向杨昭他们禀报此事。
宇文述听完汇报后,点了点头,对着柴绍道:“你做得很好,先回城头再去看看,杨玄感要是真的带了圣旨,而长孙晟敢不放他入城,那就是长孙晟有图谋不轨的意思,我等必须作好防备了,还有,东宫外围的人马,一定要好好防守,外人一个也不许放进来,就说这个是我宇文述的将令…。”
柴绍暴诺一声,便急急地奔了出去,很快,门外传来了他的声音,只听他喊道:“全员戒备…!”
接着,便响起了一阵密集的应若声,越来越远。
杨昭叹了一口气,拉着韩世谔,坐到了宇文述身边的椅子上,然后掏出怀中的手绢,不停地擦着头上的汗水。
韩世谔看了默然不语的宇文述,在看了一眼杨昭,面色变得沉重异常的说道:“晋王、宇文大人,恐怕我们要作最坏的打算了…。”
宇文述没有任何应答,而晋王杨昭的手,却是猛的一抖,手绢一下子落到了地上,急道:“子忠!现在有这么严重吗…?”
韩世谔还没有应答,在一旁的宇文述却是点了点头,应道:“杨玄感他们卯时到的城门外,一定是连夜赶来,仁寿宫那里肯定出事了,不然不会这样,长孙晟不放他们进城,而是将他们直接带去军营。一个时辰都没有动静,可能他们已经被长孙晟扣下,而且这段时间在长安城內外,又多了这么多来历不明的壮汉,实在是诡异之极,我们不可不防…。”
杨昭闻言脸色大变,声音也在发抖,颤颤巍巍的问道:“宇文将军,子忠!你们说仁寿宫那里会出什么事,难道皇爷爷是要对父王不利了吗…?”
杨昭想起当年隋文帝杨坚废杨勇时,杨俨那凄惨可怜的下场,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韩世谔看到杨昭,已经吓成这样,微微一笑,手按在了杨昭的肩头,声音变得平和起来的开导道:“应该不至于,要是陛下真的想对太子下手的话,直接派人传旨就行了,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再说了前天的时候,我们不是才去过仁寿宫吗?当时的陛下,可说没有一点,想废太子的意思啊…。”
杨昭一听韩世谔这样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问道:“那样最好,刚才吓死我了,那依两位看来,这是何人在捣鬼…?”
宇文述闻言,沉声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