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去向三太太告别。
清晨的雾气不小,苏清绾在顾绍霆身侧走着,边走边静静地环顾四周。
走廊旁边的积雪似已几日未扫,印象里四季常青的树今年也都挂了枯枝。苏府这几年人丁渐少,西院倒是越来越清净了。昨个听齐姑姑说,三姨娘最近两日胃口好了许多,只是……她心里依旧沉甸甸的,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到了门口,齐姑姑早已侯着了,苏清绾垂下眼低低叫了一声,“姑姑……”齐姑姑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面上一直笑着,“去吧。”
里屋光线比较暗,苏清绾慢慢走到床前。三太太倚床半靠着,看起来十分虚弱。苏清绾心口有些揪着,鼻子也开始发酸,“三姨娘……绾绾要走了。”
三太太无声笑着,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走了好……绾绾,这次走了就莫再回来了。”苏清绾眼角微湿,附身靠过去,心里亦明白,此次一别,以后相见怕是就难了,“三姨娘……”
“好孩子……别难过,三姨娘今后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过得幸福。”三太太说着将视线缓缓探向苏清绾身后,在看到顾绍霆时她眼神一定,立刻转头对春生说,“春生,你带小姐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同顾先生说。”
屋外起风,吹散了湿意,床头的桐油灯芯晃了几晃,屋内安静得似乎能听到风声。
三太太无力的眨眨眼,突然自顾自地开口说,“绾绾她自小命苦,她爹走得早。她娘于我有恩,我虽照顾了她几年,却没办法面面俱到。她心思又细,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说不出口的苦……”说着她抬眼看向顾绍霆,笑容里透着悲苦,“我自知命不久矣,顾先生可能答应我一件事?”
顾绍霆站在原地微微颔首,“太太请讲。”
三太太沉默一会,眼神变得深暗复杂,表情却极恳切,“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论出于何种缘由,你可否向我保证……绝不负她。”
顾绍霆听罢抬头直视三太太,没有丝毫犹豫,“我答应您,此生此世,绝不负她。”
三太太闭了闭眼,嘴角牵起的笑意里,总算有了一丝欣慰。
绾绾,人生之路步步难行,但愿你今后平安喜乐,再无苦难。
临近中午,丘十跟春生已将行李都收拾妥当,顾绍霆和苏清绾刚要上车,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叫喊。
一辆黑色四方车迅速驶近,从副驾驶上下来一位穿西装的小年青,笑眯眯的模样,“二爷留步,我们爷有东西给您。”正说着后座门开了,宋伯渊下了车。他伸手扶了扶鼻子上的黑色圆框金丝眼镜,将手里的牛皮纸袋递过去,“幸好赶上了,念之,你要的东西。”
顾绍霆一笑,牵着苏清绾上前,顺手接过牛皮纸袋,向苏清绾介绍道,“我在军校的同学,宋佑霖。”
苏清绾笑着颔首,“宋先生好。”
宋伯渊这才看到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他摘下眼镜细细打量几下,不由眉开眼笑,“这位小姐出落的真是水灵。”
顾绍霆面色平静,“我未婚妻,苏清绾。”
宋伯渊下巴都要惊掉了,“你何时有的未婚妻?这等大事我怎么不知道……”
丘十从后面伸出个头,“小三爷,那是因为您天天忙着接待那些个名媛小姐……”宋伯渊往外一打眼倒乐了,“丘十这毛头小子,几年不见,还长成个人样了。”
丘十嘿嘿笑了两声,宋伯渊又说,“你小子这些年净练嘴皮子了,你去打听打听,爷的专一那可是北平出了名的。”
丘十表情微妙的点点头,“专不专一嘛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论风流韵事,那绝对是北平城数一数二的。去八大胡同一问,谁人不知宋家的小三爷。”
宋伯渊被逗笑了,一脚踹过去,“去你的,造爷的谣。”
苏清绾头次见宋伯渊,只觉得这人非常有趣,所以少见的笑得开怀,顾绍霆扭头看看她,心情不免也好起来,他伸手替她将衣袖口的风盖住,随口附和一句,“宋家的几位公子,确实名声在外……”
丘十扑哧一声笑了。
宋伯渊无奈扶额,“念之,你未免太不仗义了……你忘了在学校的时候我大哥还给你介绍……”
顾绍霆淡淡扫他一眼,宋伯渊立刻僵住。顾绍霆转身一搂苏清绾肩膀,将她送进车里,才回身看向宋伯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佑霖,委员长一直想找机会锻炼锻炼你。这不昨个吃饭,军统局正好在前线有个缺,我会建议委员长考虑考虑你的。”说着拍拍他肩膀,“有空来上海,我替你接风。”
宋伯渊在原地呆了片刻,等车要开了才反应过来,“哎!念之!”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走远,生生气笑了,“你说他怎么还是这么爱记仇啊……”
在后面侯着的小年青只好上前一步,“二爷瞧着确实没怎么变。”说完表情突地有些为难,“小三爷,那咱今个还去不去百顺胡同……”
宋伯渊一挑眉,语气冲得厉害,“去,为什么不去!”
小年青瞧瞧天色,快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