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呵,那和尚与白马是我先瞧见的!”另一个道:“大王,门前的血是我撒的,我撒的!”那魔王忍不住烦躁,两只手一边一个,按住他两个头颅只一拧,二鬼七巧血喷,幽魂破散难聚。两幅皮囊就如同泄了气一般,瘫跌在地上,现出凄惨死相:原来心肝俱无,其实四体皆枯,头颅残缺不全,胸胁血骨成糊。三藏在屋中祷祝,不经意望见那两随从的尸身,不由得大叫一声,战兢兢跪倒在地,口中不住叫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那魔王见了三藏,大吃一惊,思量了行者之言,才点头道:“原来如此!好道这和尚还有帮手。早知如此,当日先吃他罢了!”两妻都来相问,魔王指着三藏道:“约莫两个月前,我在双叉岭行宫小住。那日天将亮时,那和尚领两个随从误闯禁地,被底下的拿住了。当时正有熊山君与特处士来访,这两个随从被我招待了来客,只留下那和尚不曾吃。谁知那日天亮得早,一下子就金光遍地,我领小的们回归洞府,送客之后,不见了他。谁曾想他竟有这等算计,仗着镇山太保灭了我堂弟,这倒也罢了,那厮整日与我争持,死了其实不冤。然他不该找个恶人杀了我子,又剥下皮来做衣裳,真真气煞我也!”那两妻听说,纷纷落泪道:“大王,为今之计,是早日杀了那恶人,报了这血海深仇,更要夺回虎皮,供养起来,以慰地府亡灵。”那魔王忍痛称是,又道:“这怕那厮有些手段,待我将本族亲眷都调遣来助功。今日这场硬仗,不是我杀他一对儿,就是他灭我一门!”遂呲牙怒目,扬威惊鬼魅,狂啸震山林。
原来这寅将军三声虎吼,就有本族亲眷自四面会聚。丑时三刻,共有八九条山猫来在八里土岔,当中有老有少,都是三服以内的本家。这一场群虎围猎,唬得个三藏魂不附体,在那里噙着泪怪行者道:“你有本事,打发了前面三个魔王也就是了,怎么偏又招来这许多大虫!如今他们一群,你就一个,如何敌得过?却不连累了我雷音拜佛、灵山取经么!”行者笑道:“老师父,人都道薄唇男子最薄情,似你佛子容貌,两唇甚厚,怎竟也这般薄情!亏你五行山下收了我,如今这番情景,只该说些叫我仔细的话,怎又怪我连累你!”三藏道:“你骨多肉少,它们半盏茶的工夫就分吃了你,吃完你就要吃我,却不是连累我也!”行者道:“你还不知俺老孙的本事,等我打杀了这一窝山虎,通通剥下皮来,与你量身做几件棉衣,正好御寒过冬。”三藏恨道:“这个猢狲,疯了不成!你叫我穿着虎皮去灵山,佛祖把经烧成灰儿也不传我!你有本事打杀它们,凭你与谁去量去裁,我是死也不穿!”
却说山虎一时会集齐全,咆哮着向行者奔来。正是会家不忙,你看他执铁棒叫一声“变!”就现出三头六臂,乃是闹天宫的本像,将身子摇一摇,长成六丈长短,铜墙一般护住三藏,甩开手脚迎战群敌。这一窝山虎,只寅将军与两个虎妻修成气候,余下的皆未脱兽形,遇上孙大圣,正该命绝。只见大圣左右开弓,三面挥舞,哪消半个时辰,南额王气息奄奄,母大虫命悬一线,七叔公动弹不得,八舅爷寻路逃窜。荒野一片哀嚎,山林四面零乱。百兽潜踪息影,魔王罹遭大难。行者将几条山虎尽皆打死,却见寅将军卧在那里呻吟不绝,便执铁棒上前问:“我儿子,老孙身上这件虎皮你还要么?你若还要,我便还你,只将你的皮留下罢了!”那魔王一门皆丧,虎威尽失,只顾贪生惜命,抱头告求道:“不敢不敢!饶命饶命!”孙大圣脱离大难首场建功,哪里听得告求之声!照那虎头一棒下去,那魔王百年修行顷刻作古。当时有山精树鬼见此惨象,都四下逃散去也。
三藏见行者善战骁勇,变化无穷,不一时将这伙虎妖尽皆打死,不禁长舒一口气,上前道:“徒弟啊,你如今打死了这些妖怪,真为民除害也!”行者笑道:“这些算什么妖怪,不过一帮山野毛兽罢了。”师徒两个也无心去睡了,行者将这好些尸体拉进屋中,三藏便坐在那里念经。行者道:“你怎么给这些腌臜念经?”三藏道:“我给李松、王克念哩!”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虽已至寅时,天犹未明,忽听得东北方有隆隆之声,打雷一般不绝于耳,唬得三藏心惊肉跳,盘着的腿似系起来一般挣扎难挪,只叫行者道:“徒弟啊,你听这响动,怕是他一窝子亲戚都找来也!”行者笑道:“好!好!好!我这铁棒许久没用,今日正该仔细磨磨才好!”便就唤出土地来,因问道:“你可知这里端的有多少妖怪?怎么那方又有如此声响?”土地道:“加上那两只母虎,两界山五个山头共有九只虎妖。借大圣神威,如今他们都已归西。当下这声响是从寅将军虎穴处传来的,恐是他家中有变。”行者道:“如此,烦你跟我师父略坐一坐,我去趟虎穴耍一耍。”土地道:“大圣自去,就是有山精树怪来了,小神绵力,也可应付的过。”行者道一声谢,正要走,却被三藏叫住,只听他道:“徒弟,当日在双叉岭,那寅将军还有两个好友,一个叫做‘特处士’,是条牛精,一个唤为‘熊山君’,是只熊怪。你此去千万提防,莫大意,仔细吃了亏。”
行者听罢,十分感激,别过三藏与土地,驾风起在空中,循声飞去东北上百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