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仁寺在离京都四十里远的广仁山上,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而马车至多大半天也就到了。
刚过午时,广仁山就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
颜书雪睁着有些红肿地双眼,打叠起精神来说道:“娘亲,广仁寺快到了呢!”
颜书雪醒过来有一会儿了,经过大半天的调整,现在已经摆脱了那股不好意思,心中的担忧忐忑也暂时隐藏了起来,眸子里恢复了几分灵动。
沈氏抬头向外看看,笑着对颜书雪道:“雪儿,还早呢!你难道没听说过‘望山跑死马’?”
颜书雪吐了吐舌头,撒娇道:“娘亲,我忘了嘛~这不是没出来过,不知道嘛~还有多久能到?”
至此,两人才刚刚感受到些许从颜府出来的轻快。
在颜府,总让人觉得空气都是粘稠的,有时候仿佛要窒息一般,本能地厌恶排斥。
沈氏看了看天色,默默计算了半晌道:“还要再走两个时辰的功夫,雪儿你累了?”
颜书雪见沈氏脸上毫无倦色,便也摆摆手道:“没事,我不累。”
沈氏看到颜书雪鼻头上带着汗珠,身子扭来扭去地找不到一个舒服位置,还强撑着声称不累,不由有些好笑。
眼看着也到了正午最热的时候,沈氏便拿手帕替颜书雪擦擦汗,转身向外吩咐道:“正午太阳正烈,前头再看到茶棚了便停下来歇歇吧!待日头过去再赶路,莫要让人中了暑。”
外面跟着的家丁,一听沈氏的话,喜笑颜开,连声称赞“夫人仁义,顾念下人”,接着便下去安排相关事宜了。
六月的天气相当炎热,夫人姑娘在马车里,凉爽舒坦,他们这些骑马在外面的随从,就不那么好受了,正午的太阳,晒上一两个时辰,能把人晒下一层皮去。
随行的下人多是往年跟沈氏去惯了的,轻车熟路,因此很快就熟练地在路边找了一个小小茶寮。
路边的茶寮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至多提供一个略避一避日头的棚子,还有几碗晾凉了的大碗粗茶。这种茶水,渴热极了的家丁们自然大口大口的灌将下去,长舒一口气,如同刚刚喝了玉液琼浆,畅快无比。
沈氏和颜书雪在马车里一直坐着,又有备得足足的绿豆汤酸梅汤,自不会大失形象地喝路边野茶。因此,只是下了马车,略坐了一坐,透透气吹吹风罢了。
“烈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苗半枯焦。农民心内如汤煮,王孙公子把扇摇。”旁边桌上有人在读诗,短短四句,说尽了农家的不易。
天气炎热,官宦人家和王公贵族们,还能摇着扇子悠闲度日,普通农家却只能眼巴巴的盼着老天能下雨,不是为了自身凉爽,是害怕付出一年辛劳的禾苗都枯死,没了收成,没了一家人生活的指望。
这样一想,颜书雪不由得也有些惭愧,貌似她也是那悠闲摇着扇子,不知民间疾苦的人群里一员。
这诗不会是在说自己和娘亲吧?
颜书雪有些委屈地微微抽了抽鼻子,撇撇嘴,有些好奇的望过去,想看看这是什么人。
颜书雪透过纱帽,视线里见到隔壁桌一个青年公子正在摇头晃脑地吟诵。
这个青年公子剑眉星目,英气勃勃,举手投足间的气度,随性而不随意,一举一动尽显世家大族的风范,毫无乡野粗鄙之气。
一身雪青色长衫,袖口和下摆低调地绣着寥寥几许暗纹,远远地望过去,单看这衣服的料子和绣工,便能看出来这人身份不凡,便不是王孙公子,也肯定不是那“心内如汤煮”的农民。
更令人无语的是,这个青年公子手里正拿着一把泥金扇摇来摇去,刚刚那首满是悲悯气息的诗,竟好像是量身定做,专门谴责自己所作……
天下还有这种奇怪的人!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颜书雪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理解。这么一个容貌出色,举止优雅的翩翩佳公子,若是在京都出现,只怕会引得不少闺中少女为之心折。谁知道竟然是个行事如此荒诞的人呢?
这时,那个青年公子对颜书雪的目光有所察觉一般,本来慵懒闲逸的气质猛地一变,瞬间气势凌厉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倏然看向了颜书雪,透过一层轻纱,竟似能直直穿透颜书雪一般。
颜书雪一个不防,心一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身子也往后缩了缩。
沈氏手里正拿着刚刚剥开的熟鸡蛋,打算给颜书雪敷一敷还有些微微红肿的眼睛,见颜书雪受惊,便也转过头去瞧。
见了那个青年公子,沈氏不悦的神色突然变成了讶异,忍不住“咦”地一声叫了出来。
那个青年公子这才注意到沈氏,面上的凌厉气势瞬间一收,换上一副温润的样子,含笑上前见礼,“沈家姨母,别来无恙?旁边这位一定就是颜氏书雪表妹了。”
沈氏也是喜不自禁,虚扶一下,“你这小皮猴儿,还跟我虚头巴脑了起来。”
“非也非也,礼不可废,昔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