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部大堂,曾经的三圣宫正殿。
三大宗门祖师像和神龛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有法可依,有法必依,违法必究,执法必严”十六个大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让这座始建于大秦四百二十年的大殿平添了几分衙门的气氛。
长案摆在正中央,案头两枚大印,象征坐堂官员可同时行驶大秦修部尚书及大秦国师的权力。
十二张小案,分列左右,整整齐齐摆放在堂下。
十几位官员趴在案上奋笔疾书,案头公文堆积如山,时不时站起身,将需要用印的送交坐堂大人过目。
站在这个朝廷官员六百多年从未涉足过的大殿里,看着前日尚在理政院教书,今日已是修部选吏司郎中的何致奇,吕静豪恍恍惚惚,感觉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
“项大人在右相府,司空大人已赶往刑部,殿下正在回衙的路上,不过没走苍鹰街,而是从勾栏街、八婆巷绕行……”
“知道了,退下吧。”
“诺!”
长公主被俘,朝廷要杀乌泰等余孽显示绝不妥协的决心,修部不仅要刀下留人,且要接管囚犯。
上任第一天就遇上这么大事,何致奇真有些应接不暇。
在其位便要谋其政,外面越乱越要稳定住军心,何致奇沉思了片刻,抬头道:“提人也好,交换也罢,尚书大人自有决断。我等做好分内事,不要分心,不要受影响。”
堂官们纷纷起身应诺,大堂再次恢复平静。
“静豪兄稍候,致奇看完这份名单便陪静豪兄去偏殿叙旧。”
“何大人且忙,静豪不急。”
律政司需要精通律法的官员,但不能太古板,要善于同刑部及各府衙打交道,何致奇从属下提交的名单中选出几个堪用的,让书吏起草请调公文,再次检查,确认无误才示意守在案边的侍卫用印。
等了大约半注香功夫,同窗老友忙完。
二人走进偏殿,从何家带来的老仆奉茶,吕静豪抿了一口,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致奇兄,殿下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要拿乌泰等余孽交换长公主,虽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司空飞、项国忠和雷鹏怎会如此急躁,殿下尚未下令便不约而同要从刑部要人?”
杀乌泰就等于杀长公主!
骨肉亲情摆在那儿,陛下不能下这样的圣旨,所以右相毫不犹豫给刑部下令,朝廷决不会向乌氏余孽妥协,照理说司空飞三人不该阻拦,他们为官多年,应该清楚这个先例不能开。
何致奇刚开始一样没想明白,以为三人与外甥心有灵犀配合默契,直到往公文上一连加盖了十几次大印才参透其中玄机。
他放下杯子,指着正殿问:“静豪兄,这是什么地方?”
“修部大堂。”
“可放眼京城,又有几人真把这里当衙门,真把这里当我大秦第七个部衙?”
“致奇兄的意思是……”
“对,权是争来的,若无长公主这档子事,乌泰等余孽斩便斩了。但如今长公主在乌氏余孽手里,就在我修部职权范围之内,岂能坐视不理,岂能袖手旁观。”
修部想获得尊重,想真正拥有管制天下修士的权力,就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吕静豪反应过来,想了想之后摇摇头:“时机不对,且不说这个先例万万不能开,便是开了,万一换不回长公主怎么办?”
“殿下自有殿下的考虑,或许对殿下而言这是一个将乌氏余孽连根拔起的机会。静豪兄干过两任丰塘府长吏,与破天阁打十几年交道,非常清楚只有修士才能对付修士,非常清楚致奇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让这个衙门像个衙门,只是让殿下行事时更理直气壮。”
衙门搞得再好能铲除三大宗门吗?
吕静豪终于明白修部衙门只是一块牌子,终于明白尚未谋面的十八殿下从未奢望或暂时没指望修部能发挥出什么作用。
“这是司空大人回京一路上整理的笔记,有殿下的原话,有司空飞个人的心得,静豪兄不妨看看。”
人生观、生死观、修炼观,“诉苦”、“三查”,《歌词大秦》等军歌歌词……敬天法地、孝亲顺长、忠君爱国、尊师重教,这是一套全新的、系统的伦理道德观。
与现在盛行的以实力为尊,以武为尊完全相悖,与宗门倡导的逆天行事完全对立。
吕静豪被震撼到了,看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感叹道:“天地君亲师,天生我,地载我,君管我,亲养我,师教我,谁能大过于天地,谁能大于过君?殿下大才,殿下大才,这应该用来教化我大秦万民。”
“应该是高人大才。”
何致奇收起司空飞的笔记,一脸感慨地说:“高人收了两个弟子,一文一武,文的是殿下,教的是治国齐家平天下的学问;武的是车梁,致奇打听过,竟能以练体境修为斩练气三重的青云宗修士向如松,可见高人不止高风亮节、高来高去那么简单。”
“国师态度变化如此之快,是否与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