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昌语气变了,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悲凉。
秦风不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起身走到神龛前,背负着双手道:“晚辈死过一次,前辈是将死之人。相信前辈对大秦,对宗门,对这个世界,定然有与晚辈差不多的看法,或说有一种特别的感悟。“
“不知殿下有何感悟?”
“人死如灯灭,什么恩怨,什么功名利禄,通通假的,通通是镜中花水中月。”
活着才可能拥有一切,死了一切化为虚无,这番话说到心坎里去了,黎昌微微点头。
秦风凝视着青云宗祖师像,自言自语地说:“从第一次围攻青云山至今已一千一百多年,皇族和勋贵为何想方设法维持这个早名存实亡的朝廷,说好听点是为了大秦百姓,其实是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想把荣华富贵传承下去。
宗门为何要传承,风水轮流转,一切以实力说了算。宗主也好,长老也罢,不可能由哪家人一直干。本王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是为极少数修士获取更多修炼资源,或为修士营造一个相对安全的修炼环境。”
加入宗门好处多多,比如有家族不可能拥有的功法,比如能够集宗门之力收集修炼所需的天才地宝,又比如在冲击更高境界时有师门长辈或师兄弟护法,要是被抹杀了还会有人帮着报仇。
话糙理不糙,他这番话同样有一定道理。
“当一个宗门无法为门下提供这一切时,宗门对修士就没有任何意义。据晚辈所知,极西之地把宗门划分为上中下三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常有下门弟子拜入中门,中门弟子拜入上门,有何忠诚可言。”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招揽老夫?
有高人相助,或许真能逆天改命,可要是迈出这一步就成欺师灭祖,就会被千夫所指。黎昌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既想苟且偷生,又担心毁掉几百年的清誉。
秦风回过头来,话锋一转:“仙人妖人,只是一个叫法,说到底终究是人,终究是秦人。秦人最大的优点是记仇,睚眦必报,能把仇恨延续上千年。最大的缺点也是记仇,冤冤相报何时了,一代一代杀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黎昌沉吟道:“依老朽之见,是朝廷放不下。”
“两次围攻青云山,直至今日仍对宗门抱有成见,朝廷责任似乎要大一些。可前辈有没有想过,朝廷为何放不下,为何要坚持?”
秦风朝殿外指了指,凝重地说:“西来楼里有许多来自极西之地的散修,问问他们便知道没有朝廷的地方什么样,宗门和修炼家族林立,相互之间征战不休,百姓苦不堪言,许多部族迄今仍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仍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要是朝廷不坚持,大秦会变成什么样,那些个修炼家族能治理好这个国家,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能抵御住蛮族吗?求长生无可厚非,但不能自私自利,不能不顾天下百姓死活,所以大多百姓迄今为止仍拥戴朝廷。”
“依殿下之见,朝廷与宗门该何去何从?”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晚辈以为应放下仇恨,一致对外。”
“放得下吗?”
“合则两利,分则两伤,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况且这并非没有先例,想当年一百七十多个勋贵矛盾重重,相互之间有血仇的超过六十家。结果随着宗门入世,不得不团结一心。
柱国公与镇国公祖上因为猎场归属,势不两立几百年,相互厮杀几百年,真正的血海深仇。可如今呢,不仅同殿为官,且相互联姻,两家关系不要太好。相逢一笑泯恩仇,千古佳话!”
一个跟宗门叫板,甚至刚当众掌前任国师嘴、打前任国师板子的人,居然要与三大宗门相逢一笑泯恩仇,黎昌真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勋贵间之所以能放下仇恨,因为有宗门这个强大的敌人,必须团结,必须同仇敌忾。朝廷与宗门之间想放下仇恨,完全可以找一个甚至几个共同的敌人。
蛮族连年犯边,为何不携手一劳永逸的解决蛮族?极西之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同为人族,为何不能一起去拯救那些可伶百姓?
大秦太小,同时容不下宗门、朝廷、勋贵和新贵族。要是我们能把大秦版图扩大十倍,那么,勋贵就会有更多封地,新贵族一样有生存空间,宗门有更多灵山福地,更多天才地宝,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都是秦人,为何要自相残杀。
这个转移矛盾的办法倒不错,关键朝廷不会相信宗门,宗门一样不会相信朝廷。
秦风岂能不知道他怎么想,微笑着说:“信任是慢慢建立起来的,只要我们这些说了算的人能够拿出诚意,新贵族就能通过战功成为真正的勋贵,就可以理直气壮进入族老院。只要新贵族的问题解决了,宗门与朝廷之间的问题就容易解决得多。”
议和是需要实力的。
黎昌终于明白他一路为何如此高调,进城时为何当众收拾魏生腾师徒了,有一个深不可测的老仆,有一个更深不可测的师父,他有足够资格与三大宗门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