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江在江南道中部,原是一处风景秀丽而生活安逸的地方,曾有“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之形容。
然而,这一切都因江南道动乱而改变了。
反贼石皋及其得用的部属,都是水匪盗贼出身,因而他们占据桐庐,以富春江为屏障为补给,使得往日这个安逸舒适的地方成为了反贼的大本营。
现在,富春江一带全部都是流民反贼……哦,不,现在他们已经就做九野军了。
特别是桐庐这里,石皋就驻扎在这里,并且号称“敢当王”,这里就是九野军的中心,是叛军最多、也是流民最多的地方。
石皋率领九野军占据桐庐之后,便以东西为界,将士兵与流民暂时区分开来,以东为士兵驻扎、训练之地,以西为流民安置生活之处。
虽然东边这些人被成为士兵,但也只是美称而已。
组成这些九野军士兵的,除了极少数由石皋带领着的水匪盗贼和部分投诚的江南卫官吏士兵外,大多还是普通百姓和流民,因此虽然分了东西,但是两者界限并不森严,人群百姓流动得也很频繁,而且,大多都是从西边流向东边。
没办法,反贼叛军嘛,士兵稀缺,只要普通百姓中年轻而四肢健全的的人,都是士兵了。
这会儿,又有十余人从普通百姓中被挑出来,然后被带到了东边士兵驻扎地这里,以充当九野军士兵。
负责挑选士兵的赵秀看了这些年轻人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遇上了好运道。敢当王顺应天命,必定会成为天下之主,你们有幸成为九野军士兵,说不定将来能够封侯拜相……”
赵秀是石皋的属下,同是水匪出身,现在是石皋身边的军师,不过听说曾经是个秀才,说话总是文绉绉的。
不过,听了这些话语,这十多人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百姓流民而已,哪里会对封侯拜相有什么想法!
赵秀对此也习以为常,他仔细看了看这些人,指着其中一个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人,身形修长,看起来很年轻,衣衫陈旧而破败,和其他百姓没有太大的差别,有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就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年轻人瑟缩了一下,才回道:“大人,我……小人名字叫做卢后。”
他显然有些怕,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但脸上还是一副面瘫样子。
这些日子,赵秀已经见了太多人,这些人在动乱中经受了巨大的冲击,有不少人像眼前的年轻人一样,神容僵硬,已经难以显出表情来了。
不过,赵秀还是皱了皱眉眉:“卢侯?”
这个名字太大了,一个流民哪里承受得起?怕是会有大咎!
“回大人,前后的后。”年轻人这样回道,略低下了头。
赵秀面容稍展,这样说道:“前后的后……尚可。我见你脚步稳当,应该是个练家子吧?”
“回大人,小人以前是在一户人家当护院的,有点力气。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年轻人这样说道,简单说了自己的经历。
赵秀点了点头,看了另外的人一眼,说道:“按照规定,你们这些新进九野军的人以二十人为一什,现在,你们就以卢后为什长吧,会有专门的人带你们去训练、执行军务的。”
听了这些话,其余的人一下子都看向了卢后,就连卢后自己似乎都感到意外不已:“什、什长?”
“是,什长。你们要好好表现,敢当王绝不会亏待你们的!说不定,你们以后也有大造化呢!”赵秀这样说道,再次说及了敢当王的英勇威猛,应时而出,必定对大宣取而代之,云云。
这个名字叫卢后的年轻人,和在场其他人一样,并没有认真听赵秀在说什么。。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什长?他只是想来探听探听东边军营的动静,怎么会变成九野军的什长了?
反贼叛军的什长,将来是要被问罪砍头的,他压根就不想当好吗?
碰着好运道?以他看来,这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对!
还有,敢当王?这个王号,真是一言难言……也难为石皋以此为号了,真是敢当王啊!
虽然内心有无数想法,可是,他脸上什么都没有显出来,还恭敬地目送赵秀离开,然后顺从地跟在九野军某个小将领的后面,听候吩咐安排。
当天晚上,卢后所在的那一什便在东边军营这里宿了下来。
夜深人静之时,卢后倏地睁开眼睛,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随后有一个流民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边,用唇语问道:“主子,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不消说,这个名为“卢后”的年轻人,便是在江南道失了踪迹的裴前。
京兆的裴光和裴定等人,现在还想不到,裴前竟然跟随流民从杭州府来到了桐庐,还成为了九野军的什长!
此时,裴前仍旧是一副面瘫样子,但不再刻意掩饰自己身上的气度气势,凤目中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