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语气异常平静,可纪彩霞却胸脯起伏得厉害,渐渐地呈现出怒容。突然,她又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片刻,她道:“你和你父亲都是契丹的狗,有谁跟你父亲和你这样的狗在一起,岂不也变成狗了吗?就算你父亲当初看不上我这样的女人又怎样?你们家还不是为了我,而一辈子鸡犬不宁?”
纪彩霞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眼前寒光一闪,那是一支袖箭,闪着寒光,直奔纪彩霞的咽喉而来。纪彩霞的笑声未绝,她那柄剑上的铃声还未绝。
当地声,那支袖箭已被鱼肠剑碰到地上,那把袖箭只不过是平常的镔铁所铸,而鱼肠剑却是上古十大兵器之一,哪里禁得住轻轻一击?
那铃声不断的响起,好像是被风吹得阵阵清脆,又好像似独自奏着音乐,而这不是普通的音乐,这声音只要一响起,就叫人心神不宁。
可是,纪彩霞并没有乘胜追击,她停了下来,本来如果不穿白裙也许还会显得苗条些,可是,她偏偏要穿着白裙,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
剑上的金铃还被风吹着,但是,非常奇怪的是,那风竟然通得人情,或者说是通得音侓一样,居然那高低起伏,在唱着高山流水。
韩德让知道,风是不解人意的,那明明是纪彩霞把真气疏入到剑柄之上,随着真气的轻重带出的金铃响动,竟然能奏出一首高山流水。
可是,这曲调虽美,却勾魂慑魄,让人欲罢不能,思绪也竟随着这曲调或悲或喜。韩德让不禁闭上了眼睛,他尽量避住穴位,不让这勾魂的音乐来迷惑住自己的心志。
纪彩霞也不还手,她轻轻的走了两步,不远处,萧绰和李煜还在马车下面。李煜也不禁闭上了眼睛,他跟韩德让不一样,他是在享受这优美的音乐。
萧绰道:“你在做什么?”
李煜还在闭着眼睛享受,有些等天籁之音,他怎会错过,他道:“这曲子实在是太妙了,正好说中我的的心事!”
萧绰道:“只是曲子而已,又没有歌词,如何能说出你的心事?”
李煜道:“不,它明明在说,你听,它在说,高山陪流水,月光绕屋围,苍松映云翠,我与谁相随?琴随子期碎,我心碎,今生谁抚慰?”
李煜忽然睁开眼睛,拉住萧绰的手,他有些激动地道:“燕燕!这首曲子正是说我们两个”。
萧绰一下甩开李煜的手,看了他一眼,道:“哼!”
而这曲子也实在是太过悠扬,一时间,呼啦啦那一群鸟儿都四散飞去,飞向树林之上,飞向紫蓬山腰,它们甚至都没有喊叫,也许生怕打扰了这美妙的曲子。
也许不是这样,也许是那些鸟儿完成了任务,飞去交差罢了。因为,谁也没在意,那些鸟儿飞走后,地上已经现出一摊血淋淋的肉泥,那些肉泥稀少的地方,现出白色的骨头那是郑元规的尸体,此时,已是血肉模糊了。
可是,谁也没在意那一摊肉泥,韩德让闭着眼睛,调节自己的神志。而纪彩霞看着他,她又轻走两步,完全不顾那腰间笨重的肥肉。
她道:“这首高山流水,是我初次看到你父亲的时候歌唱的。那时我还是皇宫的一名舞姬,而你父亲是皇宫的侍卫,他只能站着看,我也是冲着皇上舞的,可是,那舞明明是给他看的,那歌也明明是给他看的。”
韩德让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
纪彩霞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以前,好像又回到了皇宫,好像又初次看到了韩匡嗣,她的眼睛是那么的空洞,是那么的忧怨。
她轻轻地吟道:“月光似缎,披青山,似绫绕绿水,晚风抚铃,轻轻唱,唱的人迷醉,时光似酒,让人醉,似诗催人泪。
半壶漂泊,慢慢熬,熬得人憔悴,爱与恨,虽无连,却常在诗中伴,我与你,虽无缘,叹今生谁来陪?蝶伴花枯萎,谁为谁负累?
红妆亦无味,自古英雄几人归?苍松映云翠,我与谁相随?晚风抚铃,轻轻唱,唱的人迷醉”
纪彩霞还没有吟完,韩德让突然开口了,他还闭着眼睛,刚刚纪彩霞吟的那些,他好像根本没听到,他问的话也跟这些词曲毫无关系,他问道:“我只想知道,你那天找我伯父说了什么?让他会下决心跟你走?”
纪彩霞一愣,她道:“我只是跟他讲了一个故事!”
韩德让依然闭着眼睛,他道:“哦?”
纪彩霞道:“我早就知道韩匡山对我有意,而我也早知道韩匡嗣对我无情。可是,那时我偏偏喜欢上你的父亲,从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就是皇帝将我赏给他,也是我求着皇帝这么做的。”
韩德让恍然道:“啊。”但他还是没有睁眼。
纪彩霞道:“可是,你父亲却偏偏对我不冷不热,我就故意讨好他,他喜欢功夫,我就拼命地学。可是,我越主动,你父亲却离我越远。而你伯父,他早已对我对情很久了,可是,他却不敢表白,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厌烦,我越远离他,他反而离我越近,多年后我才发现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