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对视了许久,钟友诚忽然又轻声地说了一句:“真美。”
这轻轻的一声,也足以使当下的黎小雪心头一颤,两腮随即火热,赶忙,就把目光移开了。
钟友诚怔了一下,也醒过神儿来,“噢噢”地叫了两声,回身拉过地当中的画架,对黎小雪说:“你看看,这实在是我有生以来最满意的作品了。”
黎小雪哪里还有什么赏鉴的心思,只因钟友诚这么一说,条件反射似的,还是把视线落在了钟友诚的画上。
那分明画的就是她黎小雪!
是她黎小雪睡着的姿态,优雅,娴静,睡美人一般。
黎小雪还是第一回看到自己的画像,也是第一回发现了自己的这么一种的美。这么一种的美,实在与她在化妆台或试衣镜里看到的自己完全不同。
“怎么样?”钟友诚恳切地问黎小雪。
黎小雪没有作答,把脸扭向了一边。
“做我的模特!做我的模特,好吗?”钟友诚又这样问黎小雪,声音里更增添了几分的迫切。
黎小雪听了,浑身都好像烧了起来。
模特,一个画家的模特,黎小雪知道,是要把整个儿的身体都展现出来的。不光是在绘画者面前,当自己的形体真正成为一件作品之后,更要在无数的,懂得和不懂得艺术的观赏者面前展现。
这样一想,黎小雪只觉得整个儿的房间全是各式各样的眼睛,这各式各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直透过她的衣衫。
“怎么样?”钟友诚见黎小雪良久不语,往近前又凑了凑,再度征求。
黎小雪直哆嗦了一下,忽而就想到钟友诚画成了这么一幅画,时间一定不短,不禁就开口问到:“什么时候了?”
钟友诚低头看了一下手腕上戴着的一只老旧的上海牌手表,回答说:“快十一点了。”
“什么?”黎小雪险些就哭了出来,伸手就摸自己裤兜里的手机,只摸了一个空,“手机?我的手机呢?”
“手机?”钟友诚又把黎小雪上下打量了一遍,两只手向左右一摊,耸着肩膀说,“没有,没有看见你的手机啊。”
“真的?”黎小雪脱口而出。
“喂!”钟友诚一脸的不悦,“你不会怀疑我偷了你的手机吧?那东西,你给我,我还不稀罕呢!”
黎小雪心下想想,或许是在雨里奔跑时丢掉了,便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向钟友诚说:“你的手机借我一下,好吗?”
“没有。”钟友诚干脆地回答。
“什么?”黎小雪又有些急了。
“真的没有!”钟友诚信誓旦旦地说着,又把自己的裤兜都翻了出来,“不信你看!找着了,白送你都行!”
黎小雪不禁就白了钟友诚一眼,两手支撑着又想起身,腰眼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使她又“哎呦”了一声。
“你一定是扭了腰了,可不能乱动的。”钟友诚叮嘱着,又要搀扶黎小雪起来。
“你别碰我!”黎小雪又嚷了一声,这一声,似乎就带出了几分的哭腔。
“我扶你起来吧,你总这么窝着,也不行啊。”钟友诚说着,又把一只手递给了黎小雪。
黎小雪实在也窝得够呛,终于,把一只胳膊送到了钟友诚的手里。
钟友诚一只手扶着黎小雪的胳膊,一只手自黎小雪的背后,伸入黎小雪另一侧的腋下,鼓足了一把力气,加着小心,扶起了黎小雪。
解脱了的黎小雪,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夹了自己半天的,原来是两截不到一指厚的木板。
“这床,平时我睡着还行的。”钟友诚笑着说,“我到底瘦些。”
“比你再瘦些的,就剩骨头了。”黎小雪心里说着,倒也为自己弄坏了钟友诚的床感到了些许的不安,暗暗又道,“这家伙,也穷得可以了。大不了,赔你一张床就是了。”
钟友诚似乎看出了黎小雪的心思,接着又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的,正好有人要给我两只木箱,我觉得没地方摆,也就没实心地要,这一回,可用得上了。”
黎小雪听钟友诚的床有了着落,往前迈了一步,意欲离开,却忘了自己的鞋断了跟儿,一步下去,踩到了坑中一样,身子往下又一坠,后腰硬生生地就给撕扯了一下。
“哎呦!”黎小雪又叫了一声,疼得直流下了眼泪。
“说了不能乱动嘛!快快快,趴到桌子上,我给你按一按!”钟友诚说着,就把黎小雪往桌边搀。
黎小雪连声说着“不用”,身子却没有丝毫的可供抗拒的力量,也不过就是一转身,便被带到了桌旁。
钟友诚一把先用胳膊将桌上的画扫到了地上,而后,就把黎小雪往桌面搀。
黎小雪叫钟友诚这样摆布,又羞又怕,但,又实在没法。
“你放心吧,我多少也学过一些。这腰扭了可不是小事儿,现在不弄好了,将来成了习惯性的,就麻烦了。”钟友诚有些婆婆妈妈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