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沉默着,跟着昔拉走出了火热的卡莉斯塔。
天顶的结界已然开始破碎。那些如同电路板一般密密麻麻的挂在大结界上的符文已经熄灭了大半,残留的部分在空中组成了荒谬的图案。
不断有匆匆跑过的巫师从罗兰身边擦肩而过。而以缓慢,或者说悠闲的步伐走在路上的罗兰和昔拉因此便成为了最大的异类。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他们了。
当其他巫师跑到罗兰和昔拉身边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避开。罗兰和昔拉这两个人就像是在湍急的河流中的两块顽石一般,将身边的水流从身边分开。
“罗兰……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不等罗兰回应,走在前面的昔拉便继续开口,自顾自的说道:“你知道你留在这里要冒多大的险吗?”
罗兰的步伐突然停住。
“如果你叫我出来是要说这个的话,我们就不用继续聊了。”
无比轻柔的语气,伴随着堪称无情的话语从昔拉的身后传来。
昔拉苦笑着转过头来,湖蓝色的清澈眼神仿佛被什么东西揉皱:“……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你在坚持什么,我就在坚持什么。”
“这不一样。”
“一样。”
罗兰毫不犹豫的回复道。
他的右手已然搭在了腰间的短剑上,眼神渐渐冰冷下来。
尽管现在不能用神术,罗兰也绝非没有战斗力。
虽然杀死昔拉不太可能。但如果只是逃走的话,罗兰自信绝对没有问题。
但是。昔拉却好像没有看到罗兰的敌意一般,苦笑着抬起自己那比常人大上一圈的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拿任何武器。
大约酝酿了五六秒,然后站在人潮里的昔拉轻声向罗兰说道:“我也不想让这座城市被毁灭。”
“……哈。”
昔拉的第一句话就让罗兰笑出了声。
众神毁灭白塔这件事已成定局,而现在,一位枢机主教,居然站在罗兰跟前说,自己不想让这座城市毁灭?
好吧,也许你没有说谎。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无用的伪善。”
罗兰干脆利落的对昔拉的话进行反驳:“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你难道还能说服你的教宗吗?还是说你能说服泰尔?亦或是反叛到白塔这边来反过来对抗神明的大军,然后一起被数十万人踏成碎片?”
罗兰没有压低丝毫自己的声音。他就这样以正常的音量站在人群之中。毫不留情的怒斥昔拉的伪善:“不,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就算你嘴上说着不想不想,但你也不得不去做——被人逼着屠城和以自己的意志去屠城,对于死在你手下的人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也许吧。”
昔拉对罗兰的指责没有丝毫回应。他的脸上依旧挂着苦笑,但他的眼神却清澈:“但是,介入这场毁灭性的战争之中,我不后悔。”
“……有点意思。”
罗兰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近乎嘲讽的笑容。
昔拉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结界。
他轻声问道:“罗兰。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直接或间接的死于巫师之手吗?”
“哦?”
“十万人。每年大约都有十万人,因为巫师的原因而死去。”
昔拉低下头去,看着罗兰。但罗兰却感觉他的目光的焦点并没有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看着更远的地方。
“人与人之间总是存在争端。而我们牧师。就是为了聆听人们的心声、疏导他们的心灵而存在的。但是人的忍耐总是有极限的……而我们并不能保证,在每一个人需要我们的时候,都能准时的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说到这里。昔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因此,他稍微停顿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于是,怨气无法化解的人们。便决心用各种巫师需要的东西,向巫师呈递委托。”
“然后,巫术就化为了杀人的利器。”
昔拉的眼中闪烁着某种跃动着的光芒。
“很多人罪不至死,却在受害者的怒火中被巫术杀死,成为新的受害者。”
“我见过一个被失主抓到的小偷。他身为初犯,哪怕被抓到了,按理说也只需要切掉一根手指就行。但因为失主是一个正要去向女孩求婚的年轻贵族,而那个可怜的小偷偷走的正好就是他的求婚戒指……于是在那个年轻贵族被女孩婉拒之后,怒发冲冠的他就将一切的责任甩在了那个小偷身上,请诡刀巫师抓住了那个小偷,并将其当众切成了十三块。”
昔拉的眼神变得悲伤:“而那时,那个小偷的妹妹就在行刑现场。她原本在家里等着哥哥买黑面包回家,却等到了哥哥将要被处刑的消息。”
“我记得那个孩子当时跪在地上,不停的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按规矩只要被切掉手指的罪行,却不给他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