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多年夫妻,彼此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而即便生了嫌隙,若是有心完全可以修复得回来,何况金氏本就长袖善舞擅用心机,且情感细腻对丈夫罗松尚存爱意,几个招数下来罗松便没了声息,一连两天安安稳稳宿在春晖院。
春晖院的书房门窗开启,又镇日燃起了宁神静心的苏合香,男主人在房里读书练字,女主人忙碌于日常琐事,并不忘隔段时间便亲手沏杯温热香茶,配两碟精致点心送进书房,轻轻放在案桌上,再悄悄退出去时光仿佛回到从前,俨然这书房里的男主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春晖院。
但好景不长,第三天上午,忽有一个壮实仆妇带着个机灵俊俏的小婢女闯进春晖院,壮实仆妇自管和守门婆子推搡着,那婢女则一路往里头跑一路喊:
“世子爷?世子爷您在哪里?叶姨娘不好了!叶姨娘腹痛晕过去了世子爷!”
春晖院里丫环仆妇阻拦不及,小婢女又挺机灵的,竟是给她跑入二进院里,正站到罗松的书房前,边哭边喊:“叶姨娘不好了啊,世子爷!”
罗松一步一步从书房里走出来,一把抓住那小婢女,满脸焦急:“翠儿,怎么回事?你姨娘如何不好了?”
翠儿哭道:“世子爷这两天不回咱们春风苑,姨娘时刻想念世子爷,吃不好睡不着,昨天半夜里爬起来为世子爷缝制新秋装,奴婢们劝也劝不住,今儿早上,姨娘一站起来肚子就痛,痛得都要晕过去了!”
罗松又是心疼又是恼恨,跺脚道:“废物!你们这群废物!二三十个人服侍不好一个孕妇!我只不在两天,就成了这样!还不快走?你人小跑得快,赶紧去告诉你姨娘,爷随后就回来了!”
翠儿一听,立刻收了泪,朝着罗松福一福身,麻溜跑了,也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故意的,生生忽略掉已经走到罗松身边的金氏。
金氏幽暗阴冷的目光追随翠儿跑出月洞门,再转向罗松又是一派清朗明媚,语气温柔体贴:“夫君,既是叶妹妹身子不适,那就过去看看罢?妾身前些日子缠绵病榻,府中事务都交由大嫂打理,大嫂细致周到,想来应是早已为叶妹妹请了大夫,妾身这就去咱们的私库里找找,拿些上好补品,和夫君一起过去!”
金氏的转变很合罗松的意,这么多年的夫妻,一起生育了儿女孙辈,他其实并不想和金氏弄得太僵,若金氏能委婉些与妾室和平共处,两人之间也就没什么大问题,还能像从前那样恩爱,遇事相互商量共同解决。
罗松抬手轻拍金氏肩膀,安抚地说道:“你刚病愈身子也弱着,补品什么的就留着自己吃用,好好将养。叶氏那里你不必担心,我请大嫂挑得三四名生育过子女很有经验的婆子仆妇随侍左右,她年轻,比较娇气些,或是不小心吃了凉水才会腹痛,应无大碍我这就回去看看,你,歇着吧。”
金氏听闻他说请郑氏帮忙挑选得婆子仆妇照护叶氏,那口气里的宠爱之意已令她满心酸苦,她也为罗松生下五个儿女,那时罗松几曾想过要为她请有经验的婆子仆妇侍候自己?再听罗松说“回去”,内心又是一阵钝痛春晖院才是主院,是三房主母与男主子正儿八经的歇息之地,罗松站在春晖院里说“回去”,这不是拿刀往正妻心头剜戮么?
忡怔间,罗松已扶着小厮的肩膀走远,他如今可以完全脱离木轮椅了,不用扶持也能独自行走百来步,虽然走得慢,却很平稳很有气势,根本看不出来曾经是个瘫在床上难以动弹的病人。
看着那个依然年轻挺拔、与他们最出色的儿子罗方几可乱真的俊朗背影,金氏握紧了手中锦帕,圆睁的水眸泛起红丝:这辈子如果没有她,这个男人早已是一堆白骨!如果没有她的精心照料日夜陪伴,这个男人他能够捱得过那五年遭受病痛折磨的落魄岁月吗?如今他好了,恢复健康,重新焕发青春,竟然不顾念夫妻恩情,宠爱上别的女人!
这就好比她满怀希望种下一棵桃树,辛辛苦苦浇灌守护,终于等到开花、结果,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却被别的女人摘走了果实!
她怎能甘心!她金氏,也不能够吃这样的亏!
叶氏,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当年的贾氏还是侯门之女、罗松的青梅竹马、明媒正娶的正头奶奶呢,本夫人尚且能将她踩下去,何况你一来就是个妾,在我身份地位之下!你有成国公那老匹夫撑腰了不起吗?且等着,看我如何慢慢治你!
罗松离开半个多时辰,金氏在一大群婆子仆妇丫环簇拥下,也朝叶姨娘居住的春风苑走去,她身边金锁和金瓶,各捧着一个大包袱,里头装的自然都是些滋补之物,正头夫人这般诚心诚意地前来探望妾室,任谁见了都要夸赞一声淑贤良善。
金氏打定主意,即便罗松已离心,夫妻再难回到从前,那也改变不了他是自己丈夫、是自己儿女父亲的事实!而且这个男人是承她的情才有命活到今时,她不可能放任他为所欲为,与别的女人去过逍遥自在好日子,却放她一个孤军奋战独自凄苦,她便是只能做一根细藤,也要将罗松死死缠住,想撇开她,没门儿!
从此后再不会轻易发脾气,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