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文说道:“你害我被邻居街坊、同窗好友嘲笑丢尽颜面,父亲责骂,母亲病倒在床……这笔帐还没跟你算!”
“正好,我也想跟你算帐!”锦绣口气比他更不耐烦:“你未娶正妻先纳贱妾生庶子,狠狠地打了未婚妻的脸面,这倒罢了,竟纵容妾室递信到我家来大肆描叙你俩有多么恩爱多么情深如果我嫁过来那就是对你们的伤害!这般折辱于我,试问哪个姑娘受得了?我当然不肯上你家那个破花轿,还因此险些丢了性命,卧床十几天,流了多少血泪你知道吗?要你赔,你赔得起吗?”
张瑞文一顿,面色稍缓:“我当时跟你解释过:那不过是个……房里人!是同窗送给我侍候笔墨的,算不得妾!你就不肯听,怎么就那么倔呢?”
“只是侍候笔墨的,你就让人家怀孕?张瑞文你够禽兽的!”
张瑞文的小白脸泛起一层红晕,左右看看,羞恼道:“冯锦绣!你爹娘没教你为人妻者不可善妒么?我那同窗,十六七岁屋里就有三四个丫环,我已经十八岁了,仅有一个通房,不足为奇!”
“张瑞文,注意你的言辞:什么妻不妻的,我可没嫁给你!也管不着你有几个通房!”
锦绣停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你那同窗能够一出手就送你一个侍候笔墨的丫头,他家里不是富豪至少也应该是个地主老财,你张瑞文是富家少爷呢还是官家公子?也学人家收房纳妾,你养得起吗你?还不是辛苦你父母替你兜着!”
张瑞文闻言大怒:“冯锦绣!你敢小瞧我?我日后使奴唤婢不在话下!你不想后悔的话,就听从长辈安排:我母亲病重,需要冲喜,而我明年要参加院试……我父亲说了,你我终究是自幼定下的亲事,十几年的情份,断了可惜!愿与你父亲商量,再抬花轿去迎你,这次你要乖乖上轿,拜堂成亲,圆回我先前丢失的面子,否则……”
锦绣看他一眼:“否则怎样?”
张瑞文傲慢地仰脸望天:“曾有道长为我批命:成家立室之后,我必将功名加身,仕途通畅,前程似锦!你若不识事务,到时后悔莫及!”
锦绣嗤笑:“放心吧,你就算中状元做高官,我也绝不后悔!请你和你的家人,千万不要旧事重提!你那妾室或许十分稀罕你,我却是一百、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嫁给你!”
张瑞文脸色红白交替,羞恼得说不出话!
小时候的事情张瑞文记不得多少,只知道冯锦绣两岁就定给他做媳妇儿,父母每年节日都会捎些东西往乡下给小村姑,然后收到些乡下捎来的野蘑菇山核桃山栗子之类回礼,小村姑长大后曾随她娘来过张家两次,之后每年她都会自己来他家三两次,背着土气的背篓,每次来了就帮母亲做家务活,扫院子洗衣裳,而她一来,家里总能吃上几顿鲜美野蘑菇汤或是野鸡汤。
他对那个穿着补丁旧衣裳的黄毛丫头毫无感觉,当她是根木头从来不肯多瞧一眼,她看见他就害羞低头,以至于他总记不住她的五官!
父亲说她是识字的,母亲说她能干又懂事,那又怎样?乡下土包子,怎配得他这等少年才俊?他张瑞文真正倾慕的是书中描写的那种善解人意俏佳人、窈窕淑女红粉知己!
可恨他生在小户人家,父母能供他读书并一路读到县学已经很不容易,没有多余的钱给他像同窗那样四处去游学,邂逅佳人知己、遭遇一场风花雪月……家境富裕的同窗赠他俏丽丫头春红,春红大他三四岁,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通晓风月情事,他对春红痴迷爱恋,为她吟诗作画,海誓山盟,不料年少不懂节制,竟使春红有了身孕,而父亲的怒责也让他清醒:春红毕竟只是个奴婢,身份与他不般配!
祖母舍不得春红肚子里已经三四个月的胎儿,庶子出世之前他得娶回正妻,否则脸面上不好看,他又是读书人,没有银钱另聘富家体面小姐,迫不得已,只好奉父母命,迎娶那个笨蠢小村姑!
却不料小村姑性情刚烈,倔强善妒,得知他有春红,竟宁愿血溅当场,也不肯随他回家拜堂成亲,白白教他遭受一场嘲弄耻笑,脸面尽失!
原本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原谅这个令人厌憎的小村姑,母亲却因受了邻居嘲笑气急攻心,病卧在床一直起不来,他明年要考试,与同窗们去到几十里外的道观参拜道祖,并请观中有修行的道长批命,道长说他“姻缘关乎功名,成家立室,前程似锦”,全家深信不疑,又有邻居提议成亲为母亲冲喜,因此这段日子家中四处托媒说亲,却因为与冯锦绣那桩婚事被传得太过,一时之间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无奈之下,父亲便打算厚着脸皮,再去求一求旧日同窗冯进,还娶回冯锦绣!
张瑞文并不愿意,但父亲说娶回冯锦绣也是件好事:就当之前闹的那场是小两口争风吃醋闹别扭,如今终还是拜堂成亲做了夫妻,脸面圆回来,至少能堵住悠悠众口,别人也不会再嘲笑张家!
张瑞文想着有道理,就应允了。
没想到今日遇着冯锦绣,她除了依然倔犟愚蠢,竟然还这么狂妄无礼!
心高气傲的张瑞文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