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呼着白气,艰难地顶着风雪终于来到了澶州城南门外。
他慢慢摘下路上买的棉手套,解开最初从沧赵流传出来的已流行大宋北方数年的雷锋帽,用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揉搓同样僵硬的脸,长呼口气时不禁想:北方的风雪一年比一年大了,这是不是证明冬天在一年比一年冷?若我不是在路上磨蹭浪费了近一个月时间,此刻应该在澶州军营里烤着火和同僚吹牛打赌吧?
他离开西军时只带了秋天穿的几件换洗衣服,把冬衣夏衣战甲等都留给了从军数年却仅有的几个和他相处不错的骁勇同僚,牛哄哄地说:到了澶州,老子会凭本事挣来更好的。
这么说的时候,韩世忠很自信。
他的好友们也信,虽然嘴上笑骂调侃打击韩世忠,心里却都不无羡慕:“伙计,就你这泼皮无赖家伙居然也能入侯爷的法眼,当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但愿你小子在那边混得春风得意,浑身轻飘飘时,还能有良心记着这边的难兄难弟,能找机会把老子也调过去……”
如今,大宋北方将士,但凡有点见识的,谁不知道在文成侯帐下必定有好日子过?
你看看文成侯手下将士冬天穿的什么?吃的什么?
单说吃的,几乎顿顿见肉哇!
大冬天普通将士也有热茶喝,更时不时还能吃到新鲜蔬菜。
西北有挖不尽的石碳这种供暖大棚菜的天然资源,生产条件比沧州那边有利多了。
早在数年前,就有沧赵农夫过来指点教导,西北人和西军也种大棚菜,也有新鲜蔬菜,也搞立体养殖,有鸡有猪有羊有蛋有奶,可数十万将士们有几个能吃到?更别说常常吃到。wWw.
那些大头巾、监军太监、将门,大大小小吏员军中将校,以及当地富人到是日子越发滋润。
怪不得文成侯在沧州。沧州军就能打敢战,侯爷到了澶州,澶州军就立马由胆小如鼠的守门犬变身雄视北方的恶狼猛虎。直娘贼,老子要是不用天天吃恶臭腌菜汤。也有侯爷军那种大米白面蛋肉茶的日子,老子也会把命交给官老爷们。再艰苦训练算个鸟?战死疆场也甘心。
泼韩五有福了,任他的骁勇和本事在公正廉明的侯爷帐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苦的是俺们这些只有骁勇没脑子没靠山没上官看得上的军中厮杀汉。
皇帝怎么不把英明神武的侯爷派到西军当统帅呢?
他若是来,俺们有盼头,指定把命交给他。坚决拥护他,即使反老派将门也未必算个事。
可怜,俺们没那个命啊!
继续窝着喝狗屎一样的腌菜汤吧。
穿山越岭数千里从西北跑到澶州,驻马在澶州城门口,韩世忠这时才明白过来几个同僚好友在送别当时注视他的眼神所暗藏的含义。
原来我草芥韩五也有被人羡慕嫉妒恨的一天!
很快就会看到传说中的那位英明强势侯爷了。我的命运会变成什么模样?
文成侯真有那么出色那么好?
韩世忠也不知自己是激动的,还是紧张的,心不禁激烈跳动起来,冻得发青的脸变得红润。
今天下着大雪,风很大,格外冷。尽管城门开着,却几乎没人进出。
这种贼天气,没必须要干的事,谁不舒舒服服窝家中暖和?
当值把门的将士无所事事,一个个饶有兴趣地看着在狂风大雪中立马发呆的韩世忠。
这人是干吗的?
大衣、棉帽、棉靴子,打扮的象个富户农夫,却骑匹好马,挂着全套武器。这主是遭贬落难的军官,还是浪荡江湖想来投军的好汉?
咝,这家伙不顾狂风暴雪摧残一直站那不动。两眼直勾勾死盯着咱们的城池,眼神这是狂热,还是不善?他坐在马上哆嗦个不停,是冻的。还是冲动的?
值班军官皱皱眉,按刀上前暴喝:“呆,你这厮对着冰冷的砖石城激动个毛哇?”
心里话,城门这既不是金山银海,也不是美女帐暖美酒佳肴,只有俺们这些穿得象狗熊一样的当值大老爷们。你也能激动得直抖?你是刚从没人的荒山老林出来,还是有病啊?
韩世忠沉浸在缭乱思绪中的心一下被喝声惊醒,这才想起打量侯爷帐下的澶州守军到底是什么牛气样。
很厚实也必定很暖和的棉军帽子、军大衣、合脚的高帮皮军靴,方便动武的五指皮手套,棉甲,当值时只要活动着,人就不会太冷。就守门这二十几人却刀枪盾弓弩兵俱全,随时能组成一个有效防御与进攻的小团体,没有一人是西军中最常见的那种面黄肌瘦,即使是在天寒地冻暴风雪中也照样流露着凶煞傲气和自信,不象在西北一路上看到的军队那样或缩头缩脑穷酸或猥琐无理刁横,想必这个小团体也不缺乏勇气,在危难时也敢战擅战。
侯爷军的精气神和别处的军队就不一样,果然是大宋军中最牛B的军队!
没得到回应,反被仔细审视,值日军官警惕起来,眼神变厉变冷,冷喝道:“快说,你这厮来此是想投军还是想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