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宋江在衙门担当司法工作,久和江湖人物来往,又和生铁佛这等凶徒处惯了,见识多了凶残歹毒,所以在骇得一颤后就恢复镇定。反正是个死,装狗熊也没用,不如死得硬气些,不被耻笑,不在王四面前露怯,自己也死得稍心安。宋江努力昂首挺胸,仰着黑脸大声道:“不才郓城宋江。”
幽冥魔煞般的军官用尖刀似的眼神扫视着宋江,片刻后才阴森森又问:“你就是郓城县那位绰号孝义黑三郎的及时雨宋江宋公明?”
宋江死志萌生,在王四敬佩的目光注视下似乎也有了冲天胆气,奋力一甩押他的两兵匪,大义凛然昂声道:“正是。”
幽冥魔煞般的军官嘴角勾起玩味地一笑,眼神仍然如尖刀般盯着宋江。
“宋江,你帮了不少江湖汉子,有恩很多人,却不幸落在我的手里。千刀万剐是轻的。”
阴冷而轻飘飘的话如晴天霹雳。
王四瞬间面如土色,恐惧绝望中浑身发抖如筛糠。
宋江听了这话同样骇然,心里只叹果然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人算不如天算。我宋江正走背字,逃脱了杀人犯死劫却仍是逃不脱身首异处。
死到临头,宋江惊惧却习惯成自然地对幽冥魔煞察言观色,看到那转瞬即逝的一抹笑,突然心思一动,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瞎猫撞死耗子的微弱希望,抖全身之胆努力保持声音不颤抖,却是嘶哑叫道:“宋江一向秉公办事,所为公义当先,学文成侯之仁厚,不学沧赵的霸道挑剔,此生自觉无愧于天地良心,无负于任何人。小可和这位将军素不相识,不知因何事结仇。不惧一死,只求死个明白。”
一个文人到了这生死关头能表现出如此镇定与气节。虽仍流露出恐惧却已是很难得。尤其是和朝堂上那些表面胆色凛然浩然正气冲天,实则腐烂不堪贪生怕死的不行的衮衮大员强出不知多少倍。
“好个宋公明!不负传闻的盛名。”
随着这一声,幽冥魔煞般的军官突然化为融冰天使,脸上春风满面。冷酷眼神化为抚颜春风。
他让部下解开宋江和王四的绳索,又派人通知那边停止厮杀,然后摘下罩面盔一挑战裙,单膝跪拜在宋江面前,抱拳道:“在下姓任。名森,是此处的泰山流寇之首,无意劫持到公明哥哥,冒犯有罪,却也是因此相逢结缘,也是喜事一件。请公明哥哥勿怪鲁莽冲撞。”
原来这伙人不是因什么缘故造反落草为强盗的军匪,而是帮祝万年报仇雪恨打破县城杀官抢劫的峥嵘山贼。
劈山雷任森本不是一般人。
他是高官之后,文武双全,有计谋,因打小酷爱习武。得家中请的名师教导,武力更强悍,一口锯齿大刀耍得出神入化,有万夫不当之勇,又善治家,有家底和官宦的便利,成为东京附近巨富,但突然祸从天降,父亲得罪了蔡京被整治获罪入狱,暗中被折磨死。祸不单行,他为救父亲四处奔走时,街头无意中冲撞恶了高俅假子高衙内,随即被寻了个罪名。财产被夺,家人遭难,老母上吊。
他本人武力高,在外奔走得信逃得快,才没被抓捕整死。
他家得罪的是蔡京和高俅这大宋一文一武两至尊级奸臣,那时赵公廉刚刚在沧州任上站稳脚跟。无心它顾,就是强势的沧赵对上,硬刚蔡高两家也抗不住,别人哪敢顶风而上?
很自然地,往日亲朋好友、巴结或交好的商家无人敢收留藏匿,任森满腔愤恨悲苦,无处投靠,无处申诉,仓皇流浪到泰安,巧遇峥嵘山贼,打败开山雷黄魁、平地雷强大力。
黄魁、强大力一个是凶悍哑巴,一个是和李逵仿佛的莽汉,治理山寨都不得力,二人服了任森的本领,敬重其出身和人品,同情其遭遇,反正任森也无处可去,就硬认了任森为大哥强拉入伙。
任森走投无路,心一横索性当了造反山大王。一为隐身避难,二为积蓄势力寻机报仇。
杀了高俅门人泰安县尊人称无常鬼的邬长,任森稍出口怨气,抢了不少钱粮装备,却没被收获之喜冲昏头脑,冷静分析到官府因强盗军横行山东必定加强剿匪,小人高俅为敛财门人之死必定报复,峥嵘山是孤山经不住官兵反复围剿,当机立断搬家跑进泰山,果然避过了清洗。
经过二龙山借强盗军之势吞并和官府打击,如今,整个泰安州的山寨只剩下任森一部。
官府对这部山贼用兵,轻兵被歼灭,重兵耗不起,无可奈何。但任森所部的日子也不好过。
为防止被官兵围困征剿活活困死在一处,他们只能在泰山当流寇,有吃有穿,却居无定所,经受酷暑暴雨折磨,眼看着又要经受严寒的摧残。
宋江死里逃生,哪里敢计较受到的惊吓,连忙娴熟地抢上前去象往常对跑他那要接济的江湖汉子一样双手相搀,满面春风又谦卑道:“任壮士英雄了得,休要折煞宋江。快快请起。”
顺着任森起势扶起任森,宋江拉着任森的手,感叹道:“不瞒任壮士,小可因杀了……如今不得不流浪四海壮志难酬,我观任壮士是饱读诗书之人,想必出身不一般,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