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浩淼无垠,入目所及全是一片波涛荡漾的深蓝,即便是在相对狭小的波罗的海,对于一艘战舰而言也绝对是足够广阔的天地舞台。驶出基尔港的埃姆登号巡洋舰,无疑像是摆脱了束缚的游鱼般,在动力系统的欢快运转间,整艘军舰已经完全驰入了波罗的海的深处地段。
方彦站在航海室中,此刻正全神贯注的在一张小比例精细海图上用尺规铅笔进行着计算和标注。一根细细的蓝色线条被他勾勒而出,代表战舰的航行轨迹;而在蓝线折转处的那一个个红色小圈、以及旁边的文字注解,则清晰表示出了本舰的航行状态发生改变的时间和地点。在没有GPS卫星定位的时代,依靠航行中产生的实时数据对自身舰艇在海图上进行精确定位,是所有在大海中航行的船只最基础同时也是最关键的工作;否则一旦在茫茫大海上迷失位置,对任何一艘战舰来说都是绝对不能被接受的局面。
此时,距离战舰出港已有半个多月,而方彦也逐渐适应了条件较陆地更为艰苦的军舰生活,并开始在这份岗位上展现出了他所独有的峥嵘。之前大副考虑到他是刚上舰的新手,且又是在中学毕业之后就通过考试成为了军校生,因此打算让他在最基础的海图员岗位上先历练一段时间;然而,早已为自己的军官生涯打好了提前量的方彦却是表现得令大副震惊,这种结合了航速、方向、时间、以及复杂三角函数计算的任务,在方彦的手中完成起来竟是异常的轻松。经过这段时间的砥砺,本身就拥有不错数学功底的方彦,对这种定位计算已经感觉不到任何难度了;要知道他可是有能力主设军舰的人,怎么会被这种活给难住?
感受到方彦飞速成长的大副,在惊愕之余,也开始向他教授除了船位确定之外的航海学的另两个核心要素:航线设计和航行方法。在航海室中发号施令的军官需要根据航行任务和航行地区的气象、水文情况,以及船舶自身的状态和船员的经验水平,来综合设计出理想的航线规划;而在具体的航行过程中,如果遇到大雾、风暴等天气又不能避开的话,该名军官也需要能有随机应变的能力,从而将不利影响降低到最小程度。而要想实现这两点,除了需要阅读大量前人所著的书籍、对特定海区和特定航线中的天气有一个完整的了解之外,还需要依靠长年的航海经验来积累阅历,以及少许的天赋聪慧。从某种意义上,航海学也是评判一名舰长甚至是舰队司令能力强弱的关键因素;要想指挥军舰决胜于万里汪洋,高超的航海技艺无疑是必不可少的成功前提!
听得大副的介绍,方彦的心中忍不住燃起了澎湃的斗志;他没有过多的话语,而是直接以实际行动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对航海学精髓的钻研中去。而经历了最初的开船事件的大副,对眼前这名年轻的大男孩已经是充满了赏识;他将自己的航海经验都毫无保留的向方彦倾囊相授,并在自己代替舰长当值的时候,为方彦创造出了不少能够将其设想付诸实施的客观条件。如此种种,让方彦在心怀感激的同时也不禁喟然感慨:虽然德国海军今天的实力早已比不上当年,但这个群体却已经有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被传承了下来。
又过了半个月,埃姆登号徐徐返回了位于德国北部的基尔港。在波罗的海游弋了一圈的埃姆登号仅仅只是其热身的开始,接下来,她将根据计划相继前进到北海和北大西洋当中,在那里完成深海急速测试、以及各种设备之间的磨合,整个过程预计将持续半年之久。对于方彦而言,这也无疑是他期盼已久的一次远航:除了能比在封闭温和的波罗的海更能有效的练习航海术之外,一向以风高浪急的天气居多而闻名于世的北大西洋,也正是今后他与英国海军之间的主战场!
经过了一天的补给之后,满载燃油、淡水、和食品的战舰再度驶离港口,这一次她的航向不再是东面,而是向西通过那条全长53海里的基尔运河进入北海。这条东西贯穿日德兰半岛的水道,是在德皇威廉二世即位之初的1888年动工开凿、并于世界大战爆发前夕的1914年7月完成第二次扩建,是德国海军赖以实现自身战略的重要航线。通过这条运河,德国海军的战舰可以随心所欲的实现从北海到波罗的海的安全快速部署,从而极大提升了舰队的出勤效率。1914年夏季德国统帅部之所以会下定开战的决心,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正是基尔运河的扩建完成,可以通过舰队的调度来实现对波罗的海海权的掌控。
对于全宽不过14米出头、满载吃水也只有6.6米的轻巡洋舰来说,通过主航道宽44米、深度达到11米的运河完全没有任何的难度;四个小时后,埃姆登号已经驶过了基尔运河西段的碧玉船闸,朝着远比波罗的海宽广的海洋深处加速疾驰。站在航海室中的方彦心潮激涌,对即将到来的经历充满期待。7月初的北海泛起了方彦在之前的波罗的海中所从未见到的浓郁海雾,留给他的第一个航海挑战就这么不期而至;冷静下来的方彦开始极其仔细的进行航迹推算,并根据大副传授给他的知识,对这片海雾的笼罩范围和生消趋势进行初步的判断。
时光匆匆,1925年很快就迎来了属于它的寒冬。方彦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