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到了之后,那个友人才开始让太太准备酒菜。五分钟之后,就都布排好了。三个酸丁儿反复的拱手推让,最后才一起上座。
麦先生的眉毛,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他看向同来的友人,正好那个友人在同时调皮的朝着他丢了眼色。
这个做东主的好友孟先生,实在是过于吝啬。下酒菜只有两种,一盘花生米,数量很容易就可以数的清楚。
一盘子是红烧鱼,鱼身上点缀了一些香菜,鱼是翻身鱼。上海人吃鱼讲究不翻身,不管是自己家吃还是请客,另一半的鱼就是要留作下一顿来吃。现在放在这酒席上的,就是已经别吃过一半,又当做酒菜端了上来。
幸好他们的主要目的是饮酒谈天,所以麦先生干脆不去看那酒菜。只管看酒,那坛子还算不错,是绍兴酒里的名牌“香雪”。
三个友人开始推杯换盏的喝酒,一开始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滋味寡淡一些,这个酒喝到最后,麦先生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了。
原来麦先生在自己家里已经喝到了七分醉熏熏,脸膛之上是七八分的油红醉态。现在可好,孟先生家里的酒越喝越淡。现在的脸,已经恢复到本色了。
这坛子酒,这得掺和了多少水呀!
另一个友人也看见麦先生的脸慢慢的恢复了,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窃笑,打趣了一句:
“现在厅里发薪水都是及时的,孟老兄收入比我们两个还要高上一成,怎么也不舍得在这水里多掺和一点酒?”
孟先生被友人揭穿,竟然也毫无羞耻之情,他摆手说:
“你们也知道,现在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多。我前几天,坐了黄包车去副厅长家汇报差事,他家里住的那条花园洋房的街。看街的听差,竟然不让我的黄包车进去。”
孟先生用手拍了一下桌子。加深了语气表达气愤:
“他竟然说,现在做进厂工人的,做小裁缝的,出来进去的。也都是坐的黄包车。”
麦先生和那个友人也都唏嘘着点头,深有同感:
“还有更可恨的那,他们坐黄包车,竟然都不太讲价,这样比较着。竟然显得我们这些讲价的没体面了。”
三个友人一起叹气,他们如今的生活水平,衣食住行,已经全方位的被工人阶层赶上来了。就像课堂里考试一般。虽然有高高在上的一百分。他们只是中等的六十分,可是下面还有很差劲的二十分。忽然间没有二十分了,除去那些考一百分的,大家都考六十分了。还真是纷纷不平那。
孟先生又伸手拍了一下桌子,加深语气:
“我真是咽不下这样的气,所以就一狠心,买了一部钢丝的包车!”
在上海出租用的拉车都是黄色的包头。喊做黄包车。自己家里自用的,一般都是青色,喊做青篷车。
麦先生和友人两个顿时来了兴趣:
“你买了包车?让我们看看!”
做东主的孟先生早就等待这一刻了,高兴的站了起来,带着两个客人出门看车。其实车子本来就是放在门外显眼的位置的,但是盖了一层油布。
孟先生一伸手把油布揭开了,只见那辆青篷车,两只巨大的车轮子,橡胶的轮胎****,上面还带着些新下机器时的突起橡皮毛刺。两只轮胎的车轮辐条。都是不锈钢做成的,银光闪闪,闪的让人忍不住了用手挡眼。
麦先生满脸喜爱之情,伸手摸来摸去。还坐上去感受了一番。
“一直也常听见他们谈起,这个车子,得要一百二的现大洋吧?”
“我讲了价钱,只花了一百零八快。”
“那还真是便宜那,要讲咱们几个,也还算买的起。况且每天都要叫黄包车的,也是一份开销。”
“要说买车子,大家都算买的起,可是养车就太破费了,我把工钱开到二十块一个月。找一个长相齐整点的车夫,竟然很不好找!”
麦先生和友人同时整齐的把嘴巴张开,眼睛瞪圆:
“说什么玩笑,车夫要二十块一个月”
孟先生万分爱恋的用手佛试着青篷车的后靠背。
“车夫真是不好找,我简直要发愁了,总也舍不得退掉。”
麦先生和友人同声阻止说:
“不要退,这样好的车。”
告辞了友人,麦先生回到家里,跟她太太商量,也想置办一辆钢丝银光青篷车。麦太太说:
“真要买了,你去上班也体面,孩子们上学也体面。我回去娘家姐妹那里,也看着体面。”
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因为近期一直被做工人的邻居攀比着,麦先生盘算了一下自家的家底儿,决定给妻儿一些惊喜,所以当天就拍板做主了。
第二天就去车行选车,麦先生要更加巧舌如簧一些,所以用了比孟先生更低一些的价格,一百零六块大洋,就买定一部车。
车行的伙计把车子送到麦先生居住的石库门房子,所有的邻居都围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