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平安县的土地主老张家,几个主人陆续的来了上海,张公馆虽然只是一个临时的居所,也隐约带着些世家的气派。
三层的欧风主楼,左右带厢房,前后大花园。
黄家的兄妹之间感情好,兄妹的来往也多。张太太搬来不到一个月,黄四舅舅来了也有三四次。
所以黄四舅舅的车在门前停了,门口的听差也有一两个看着面熟的。
张公馆的听差,爱穿一种黑色无领中西结合的黑色劲装,单独看着倒也普通,人一多起来,就带着些统一的兵匪之气。
黄家四舅舅五舅舅下了车,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先觉得小腿儿肚子不自在了一下。女眷们的汽车也停了下来。看到门口的听差足足的有二十来个。
“这是出了什么事?”
黄四舅舅心底带了点恐慌。
一个面熟的听差立刻走了过来行礼,脸上带笑:
“四舅爷,五舅爷。”
听差抬手,行的是抱拳礼,带着些江湖气。他一边打招呼,一边回头吩咐:
“去回大爷,舅爷们带着内眷来了。”
天色有些暗沉,细雨若有若无。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听差服装,唯一的不同就是人有些太多了。
黄家的女眷们把汽车的车窗摇了下来,她们声音里带着娇嗔:
“这是出了什么事?连我们过来也得通报了!”
她们穿着华丽的西式裙装,自然是不可能在门口下车,总是会直接开去主楼的。
张公馆门口的听差身板有些太挺直,少了很多下人气息,他脸上陪着一点笑,态度还算恭敬:
“不敢,不敢。表小姐的车,自然是可以直接进去的。”
美溪表小姐被叫了这几年的表小姐,倒也不怎么觉得。等黄家的小姐们被称呼表小姐了,总是又觉得疏远了。带了一丝别扭之气。
张公馆的铁艺大门很快被拉开,有两个黑衣的听差是倒着走的,后背的衣料高高鼓起,配着大肚盒子枪。
汽车开到主楼。门前又是排列了二十多个听差。
人多了,更加严重的兵匪之气,两层的疑云压在心头。黄家人就更加带着些不自在了。
还好又有一个面熟点的听差及时迎接,将他们让进客厅。
客厅里人很多,有几个熟人黄大舅舅。白老板等,另外还有几个高鼻子的外国人,带着些油头粉面的通译。
张公馆的听差立刻解释说:
“舅爷都是自家人,请先坐下稍等,我们大爷正在书房里会客。”
黄四舅舅和黄五舅舅赶紧给他们大哥打招呼:
“大哥!”
黄大舅舅正在沙发上坐着喝茶,看见是自家兄弟过来,所以并不站起,只是笑着说:
“今天倒是来的整齐,坐吧!”
倒是一旁的世交老亲白老板已经站了起来拱手打招呼,满脸热情。上前两步拉了黄家两位舅爷,几人携手坐了。
听差们上茶,茶几上摆列了一些干鲜果子,显然是作为看碟子。没有人去动。
客厅里的电话叮铃铃的响起,张家的听差走去接电话,先是用山东话说了几个是,忽然又改作不太熟练的洋文说两句,最后又改回了标准的官话:
“你们说的这些,都是有流程的。所以请直接去药厂的接待办公室吧,以后请不要打这个电话。谢谢。”
听差的口气带着很严重的不客气,简单的就让人联想到宰相门前七品官的说法。想到狗仗人势,想到恶奴壮仆。
黄家的女眷们在这么多外客之前是很仪态端庄的。
黄四舅妈说:
“我们上楼吧。”
她们是最亲近的亲戚,本来就是不用通报。直接上楼是习惯的,可是今天就带了一些别扭,总要说一句话,带着些商量的意思。
黄小姐们顺从的点头。
还好已经有一个熟悉的女佣走了过来,屈膝行礼:
“舅太太,表小姐。请跟我上楼吧。”
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黄家的女眷们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黄四舅妈还算压得住场子,她笑着说:
“自家人,都习惯了,我也没摇个电话,今天是什么日子?”
张公馆的女佣笑着摇头:
“今天,好像也没有什么,过几天就端午了吧。”
端午算是一个大日子,黄四舅妈显然不是问的这个,所以她问的更具体一些:
“怎么今天这样多的客人?”
张公馆的女佣笑:
“这地方小,让舅太太笑话了,我们大爷今天没来得及出门,就被堵在家里,得有十来拨了,只好在书房里招待客人。”
说完了这句,几人已经走上半截楼梯,是一个转换的平台。
张公馆的女佣压低了声音,凑到黄四舅妈很近的地方,带着最不设提防的亲近之意:
“舅太太最知道的,我们太太,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