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少爷帅的晃人眼,张美溪一时间连行礼都忘了。
张太太在那里含笑带嗔的抱怨: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也不先发个电报,你娘去青岛运粮,走了好几天了。”
“那我去接我娘。”
周大少爷两腿并拢,军靴踏地,啪的一声给张太太行了个军礼,转身大踏步的出去了。
“回来嗨,听我说……”
张太太夸张的伸手对着空气抓了一把,自然是抓不回来的。
底下的仆妇纷纷说:
“这大少爷还是杀气腾腾的样子,真是一点没变。”
周大少爷只带两个同龄的伙伴,三个人六匹马,飞奔而去。
张太太没有拦住人,莫名的烦躁,一双小脚,踩着特别定制的羊皮小靴子,在房里转圈,过了一会儿,发现女儿还在,尴尬的笑笑。
张美溪也笑,她心里清楚,张太太是忧心,张大爷出去了这么多天还没回来,不光没回来人,信儿怎么也不捎一个!
安抚了张太太几句,张美溪转身去老太爷的养老院。
养老院名字是安逸了点,可是每天都有很多管事出入,张老太爷还在大量的散发着余热。
张老太爷见大姑娘过来了,呵呵笑着让她坐,又叫人给她拿西柚汁。
这个西柚汁也是洋货,玻璃瓶子里装着。
大姑娘不怎么吃茶,老太爷就让人也在养老院里备了西柚汁,一过来,就拿给她喝。
张美溪看自己爷爷的心情还不错,就坐在一旁,听他和底下的管事们说话。
“青岛的电报已经收到四天了,说已经卸了船,还请了车马行的,往回运。”一个管事开口说。
“算路程,这一两天也该回来了,天干没雨,路倒是好走。”
“这个大旱,远近的十来个县秋粮都绝收了,今年出来逃荒的,比前几年早了许多,人也多。”
“逃荒的不怕,别说几百,就是几万都不顶事,怕的就是匪。”
“匪也不怕。”另一个管事接口说,
“匪也不怕,这次运粮的几百人都是精壮里的精壮。”
“匪也不怕。”老太爷也总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这年头,这山东地面上,匪的民的,也不好分。”
几个管家纷纷点头附和。
种地的没粮吃了,自然也就要揭竿而起,土匪闹的太多了,全是抢人的,没有被抢的也是行不通的,到最后大部分还是回去种地。
老张家是大地主,家养匪徒,交通官衙,粮食多的几辈子吃不完,钱多的几辈子用不尽。
一看旱灾来了,张大爷日日出去忙碌,洋派的张太太都安静了许多。
他们怕的是,没有粮吃的灾民多了,十个里面总也要出来两三个当匪的。
听张老爷子和管事们议论了一会儿。
张美溪心里也有了底,转身回了自己的千金居,让人把老太太留给她的那个首饰箱子拿出来,现在买粮最重要。
到第十天头上,张大爷回来了。周太太也回来了,周太太是让人抬回来的;周家大少爷也回来了,周家大少爷是被绳子捆着扛回来的。
管事们说的都没错,张家这次出去运粮,并不怕遇到灾民,甚至也不怕遇到更彪悍一些的土匪响马,但是,这次他们遇到的是兵。
其实山东这个地方的特色,不光是民和匪分不清,兵也分不清,摇身一变做官兵也是千百年来土匪的一大出路。
一开始的时候,张家的运粮队见的零星几百的灾民,根本就不放眼里,后来就遇到来拦路抢粮的兵丁。
肯定是兵,那些人服装统一,还会挖坑做掩护体,很会打枪,也会躲。
周太太是土匪当家人出身的安保队长,艺高人胆大,就站着指挥,中了两枪汉阳造,一枪在左肋下,另一枪在小腹。
汉阳造是汉阳兵工厂出产的,是民国时期的主流步枪,子弹极其长,足足的三寸。
幸好是冬天,又在户外赶路,周太太穿的极厚,子弹没有完全打进去,都露着头儿。已经挖出来了。
周大少爷是被人用绳子捆了,扛回来的。军校刚毕业的热血少年,听见抢响,就兴奋的嗷嗷叫,等到看见亲娘中了枪,顿时化身狂暴的猛兽。
周太太中枪后,决断的很,知道这是没有遮拦的大路,不占天时地利人和,立刻就让人放弃粮车,见使唤不动自己大儿子,也不啰嗦,叫人直接捆了,扛回来。
张家大爷到家后,立刻就召了管事们议事,整个平安县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电报房每天滴滴答答,每天几十上百份电报发出去。
抢粮的人,明显就是兵,民国再乱,也有官府。张家迅猛集结着自己的武装,又施压给山东道山东府官方。
张美溪先去看了周太太。
周太太失血很多,已经虚弱的很,平躺在床上,吸气很费力的样子,但是头脑还很清醒。还挣扎着听进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