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均回首瞧了一眼,点头道:“先入内吧,有何事待吃好睡饱,养足了精神再议。”
白大夫人连连应是。
白世均先去与其他三房的兄弟说道了几句,便携着白大夫人与众儿女、姨娘们回了东面大院。
六位姨娘当中也就童姨娘生了白赤水这一庶女,可却全都出府门来了,这是来瞧好戏的?
从她们褶褶生辉一派好奇又生了几分鄙厌的眸色之中,白青亭猜想着,这事吧,可能还真有点儿大。
三姐妹除却白赤水,皆齐齐在温均院用了晚膳,便各自回了院子洗漱歇息。
白赤水本也在受邀用晚膳其中,可惜她自觉身份低微,婉拒了白大夫人难得的好意。
上回她能与白青亭三姐妹一齐去庄子,并去武光寺上香,也是童姨娘求了白大夫人好久,不易得来的。
白大夫人上回也是念在白赤水向来乖巧,童姨娘又是个胆小畏畏缩缩的,从不敢给她惹事,方在白青亭等人起程的最后关头应了下来。
这回难得她主动一回,倒让她这个唯一的庶女给婉拒了,这让白大夫人在面上虽然不显,在心里却是讶异了好一会儿。
事后问白橙玉,白橙玉只说道:“七姐这一路没少生病,又是昏倒又是体弱的,应是累极了,怕会在温均院撑不住,又来一个昏倒惹父亲母亲不快,自已也失了脸面,这才婉拒母亲好意的吧。”
白大夫人浅浅点下头后,便不再多问,只让白橙玉回自个院里歇息去。
其实白橙玉并不累,也不像白青亭、白红娟那般用了晚膳后,便向白世均夫妻告退回院去了,她缠着白大夫人给她讲讲府里到底发生了何事,怎奈白大夫人嘴严实得很,并不像她。旁人问什么她便尽数倒了出来。
这样毫无戒备、毫无自已半点主见的性子其实并不好,白大夫人对此十分头疼。
然而,每回她一摆起严厉的谱想对白橙玉细细精心教导,吃不了半点苦头。半点听不进她金口良言的白橙玉便会跑到白世均那里去,稚气地撒着娇。
白世均一心软,她便什么也教不成。
她也心知,自送嫡次女白青亭入宫选秀,白世均便对这个女儿深感愧疚。总觉得他不该让嫡次女为他去深宫大院里吃苦,后来听闻白青亭落选成了宫婢,他心中即是松口气,亦是新愁锁上心头,直念道:
“亭儿是四个儿女中相貌最不像你我,性子亦是半点没个影,也不知她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里可待得下去?若待不下去,那可如何是好?
宫里的贵人主子们个个都是不好惹的,亭儿若是受了委屈,可怎么是好?亭儿也不似娟儿强中带软。偶尔会哭哭,她便是受了委屈,只怕是连哭都不晓得……”
每每一连串念叨下来,总念得她跟着心伤落泪,一方面觉得她这个夫君这般疼爱她所生的嫡次女,她甚是安慰,另一方面又觉得她这个夫君有时竟是比她还要多愁善感。
白家家主虽向是立嫡立长,可也有立贤的先例,自家夫君这样的性子也不知是怎么会让白老太爷满意,从而扶上白家家主之位的。
嫡长女白红娟已长成。不若嫡三女白橙玉那时年岁尚小,白世均又觉白耀宗是个男儿,不得太过骄纵了,于是他满腔对白青亭的愧疚尽数化为爱女之心。全然尽付于白橙玉身上。
日复日年复年的,也就在白世均盲目无条件的溺爱之下,渐渐养成了白橙玉那般不谙世俗只管骄纵蛮横又半点吃不得委屈吃不得苦头的天真性子。
再后来,白世均听离白青亭在宫中竟是步步高升,当上了宫廷女官之首的代诏女官,且还是随侍于当今圣上左右。严然成了皇帝的红人。
听着同缭对他的奉承,对自已嫡次女的句句吹捧,并暗带着暗示他青云直上的官途指日可待,他从衙门回到家中后,心中总有一股郁堵着,说不清道不明是为了什么。
倒是自此,他婉拒了一切所谓的各种相请偶遇,竖起双耳时不时暗自打听着白青亭在宫中的情况,连一听闻有前去京都执天府跑商的商贾,他便亲自上门去拜访,婉言相求其替他在京都打听打听白青亭的境况。
起先皆是报喜,无非是一切安好,深受圣上隆宠。
这会白世均喜中便带点忧,心忧着这圣上可莫要对自家亭儿起了心思,纳了成了妃嫔才好。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年前一名上京去探亲的老友回来大惊失色地对他说道:
“听闻白代诏自月台山庄回皇宫,是抬着回来的……”
此后,他的老友还说了好一堆话,可他脑海里一直嗡嗡响着那一句“是抬着回来的”的话。
再后来,白世均亲自上了京都,去找心中甚是挂怀焦虑的嫡次女。
可当他千辛万苦,殷殷在宫外最偏的小宫门处等着盼着,费了个把时辰只等来了一句:
“白代诏正在陛下御前侍候,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
他不死心:“公公可知,白代诏何时有闲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