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潘的手,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甚至,也不愿意回答这问题。
过了一会儿,斯杰潘慢慢抬起手来,去抚摸九阿哥的脸。
斯杰潘的掌心温热,九阿哥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他忽然觉得,一股深深的疲乏和无意义感,从骨子里源源不断涌出来。
这让他非常非常想要逃避,逃避一切,最好能够逃到一个不接触任何世事的地方,一个螺蛳壳一样封闭安全的场所。
“都怪你。”九阿哥喃喃道,“把我的螺蛳壳儿给弄丢了,现在可好,回不去了。”
就像是听见了他说的话,斯杰潘靠过去,把他的头抱在怀里。
那姿态,倒像是要给他遮蔽风雨一样。
宜妃的生日,就在五天以后,九阿哥为此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嫡福晋、侧福晋的肯定得跟去,弘晸那几个孩子也得跟着去,想到此,九阿哥忽然意识到,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下奴仆守着斯杰潘了。
宜妃地位不低,宫里人来人往的,再加上宴席,肯定得忙到天黑才能回来,难道这一整天,就让斯杰潘一个人守在家里?
九阿哥思来想去,做了个决定,他要把斯杰潘也带过去。
九福晋一听,不乐意了:“额娘的生日,爷怎么能把一个洋人带去?宫里那种地方,哪是他能进去的?这万一传到万岁爷耳朵里……”
九阿哥不以为然:“把他一人搁家里,万一跌着碰着怎么办?今天咱们都不在家,他得一直熬到天黑。那太可怜了。就让他跟着咱们,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到时候在额娘那儿找间空屋子安顿下来,谁都瞧不见的。”
“可他是外人,而且又不是女眷……”
“唉,他能做什么呀,又聋又瞎的,就算皇阿玛瞧见,我也自有道理!至于额娘,你更别担心了,她老人家疼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为了这点事发火?”
九福晋拗不过丈夫,她无奈道:“我嫁进这府里这么多年,就没见过爷这么心软的——偏是对他。”
于是当天,大人孩子并车马轿子,呼啦啦一大排就进了宫,斯杰潘也跟着九阿哥一同坐轿子,九阿哥又给他换了身新衣裳:银白的纱袍,外套绣福字的石青色马褂,他原先总说斯杰潘穿唐装不伦不类,后来耐下心来看,其实是很漂亮的,尤其今天这一身,衬着他一头灿灿金发,更显清爽洒脱。
得知九阿哥要带着他进宫给宜妃过生日,斯杰潘有些慌张,他说,自己这样子不该出门,如果让宜妃知道了,会生气。
“我妈不会生气。”九阿哥说,“就算生气我也能劝过来,你别担心了。”
进宫来,果然宜妃那宫苑人头攒动,送贺礼的宫女,过来道贺的嫔妃,加上五阿哥九阿哥两大家子,更是人声鼎沸笑语喧哗。
献上寿礼,九阿哥又让孩子们给宜妃磕头。礼仪全套走过了之后,他才悄悄和宜妃说,自己把斯杰潘带过来了。
宜妃一听,果然生了气:“老九,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今天额娘过生日,你把他领来做什么!”
九阿哥赶紧赔笑道:“就是因为儿子带着媳妇孩子们过来给额娘过生日,家里空得一个人都不剩,就那么把他撇在黑屋子里,额娘,那多不好!额娘平日也是念佛的人,最是怜贫惜弱,尤其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您权当给他施善心。”
宜妃被小儿子说得没辙,她瞪了九阿哥一眼:“去找个地方把他藏好!待会儿皇上要过来,让你阿玛发现了可不得了!”
九阿哥知道母亲这算是同意了,他高兴的一点头:“额娘放心,我会把他安置好的。”
宜妃想了想,又叫过知晓此事的碧桃,让她悄悄把九阿哥和那个洋人送到后面去,“找个僻静没人的地方,给些吃的给碗茶,别让他饿着渴着就行。”
于是碧桃领着九阿哥和斯杰潘,避开众人,到了后面一间空屋子,她又命小宫人送来茶点。
“这儿离着前头远,一般不会有人过来。”她和九阿哥说,“只一样,千万别让他到处走动,万一冲撞了哪位娘娘,可就不好办了。”
“这我知道。”九阿哥看看斯杰潘,又笑笑,“他哪儿都不会去。这家伙心眼很实,要是我不来领他,他会一直在这儿等下去。”
九阿哥这话本来无心,碧桃听了,眉头一蹙,神色微微有点改变。
九阿哥留意到,他伸手拉过碧桃:“你今天是怎么了?”
碧桃一慌,赶紧敛眉低目:“九爷说什么?我能有什么?”
九阿哥仔细打量她,摇摇头:“不大对。你哭过了?碧桃,是谁给你气受了?还是我额娘数落你了?”
碧桃慌忙拿袖子蹭眼睛,又勉强笑道:“没谁给我气受。就算有,也不敢在今天是不是?爷去前面吧,在这儿耽搁久了不好。”
九阿哥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于是又嘱咐了斯杰潘几个字,这才松开他的手。
出来屋子,碧桃的身影微微一滞,她忽然抬头看看九阿哥:“九爷,小顺子他……”
九阿哥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