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灏生是滑州人士。
滑州位于京城的东北方向。
吴八娘再遇孙灏生,想起他比自己小五岁,而且是东北方的人,和陆落的推断十分吻合,她突兀脸一红。
她生得嫩白,肤若凝脂,这么一红脸上就热腾腾的,明明白白看得见。她知晓太糟糕的,心里微急,这么一着急,就从脸颊红到了耳根,整张脸更红了。
吴八娘又连忙放下了步障。
可是孙灏生都瞧见了。
他心里就起了涟漪,自己的脸也红了。好在他是粗黑大个儿,红了脸也看不出来。
孙灏生想叫句“八姑姑”,跟小时候那样,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她不是我姑姑。”孙灏生心想。
一旦是姑姑,就隔了一层,成了长辈了。
孙灏生是长房太太娘家的亲戚,还不是至亲,跟吴八娘所在的二房更是没有任何关联。
大家不过是客客气气的,孙灏生顺着吴八娘的堂兄弟姊妹,喊他们姐弟叫姑姑表叔。
若是真的论亲疏,他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孙灏生也记得自己刚到京里时,吴八娘姐弟俩颇为照顾他。
吴八娘出嫁的前一年,有次孙灏生和吴泾元跟族学里的人打架,结果那位族兄家里养了两只大狗,放狗咬他们。
他们慌慌张张翻墙进内院。
凑巧,那就是吴八娘的院子。
她正在和丫鬟们摘石榴花,预备端午节用的。
吴泾元和孙灏生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岁,都是半大的孩子,把丫鬟们吓了一跳。
吴八娘也吓到了。她正爬在梯子上,丫鬟惊叫着松开了手,梯子倒了,吴八娘就半挂在树梢,不上不下的。
后来丫鬟们再扶梯子,让她下来。她却吓傻了,愣是不敢动。
时间久了,她撑不住,手一松就掉了下来,孙灏生接住了他。
他那时候虽然个子高大,力气却不是特别足,就被她摔得跌倒在地。
吴八娘整个儿压在他身上。
她柔软的身子。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清香,身子往前挤压,让她嫩白的玉兔几乎从胸口跳出来,落入了孙灏生的眼帘。
孙灏生那天晚上就做梦了,梦到了她。那是他情窦初开的年纪。
后来吴泾元被他父亲死揍了一顿。就老实很多了;孙灏生是亲戚,除了他母亲骂了他几句,旁人也没说什么,只是他不敢再乱跑到内院去了。
后来。他越发大了,比同龄的孩子早熟。
他常想起吴八娘。
在那次事情之前。吴八娘也很照顾他们,她会做很多好吃的点心,还有菜,有时候会送给他们母子。
孙灏生家里有钱。父亲是做官的,他们在吴家小住,不过是他家在京城没什么亲戚,吴家的大太太又极其热情,邀请他们住在家里。
他们母子不是寄人篱下。
所以,吴八娘对他们母子的照顾,实属平常,孙灏生的母亲后来提都没提过,独独他印象深刻。
“灏生,今晚我请你喝酒!”吴泾元很高兴,想要搭上孙灏生的肩膀,却发现对方太高了,他有点够不着,悻悻放下了手。
孙灏生则道:“表叔,我还在孝中,不能喝酒.......”
吴八娘微愣。
她藏在紫纱步障中,脸上的红潮退去,心想孙灏生绝不是陆落说的那个人,心绪微定。
陡然听闻他在孝中,吴八娘也一愣:“孝中?”
“八姐,孙太太去年初辞世了,已经快两年了。”吴泾元解释道。
吴八娘难以置信,她总记得那个面容和蔼的孙太太,最是长袖善舞,跟所有人都能来往,人情世故面面俱到,没人不赞她的。
“怎么了?”吴八娘觉得突然,孙太太年纪不大,不过三十来岁。
“生病了。”孙灏生终于开口,对吴八娘道,“病了一年多,病势渐重,拖着也是受罪,去年就走了,去天上享福了。”
“那、那你节哀。”吴八娘嚅嗫道,心里微微叹气。
人家还在孝中,她就知道,她的姻缘不是这孩子。
陆落说什么差五岁、东北方,多半是胡说的。
吴八娘的心绪就彻底平复了。
回到家中,吴八娘去见了父母和兄嫂,一番契阔之后,家里安顿她住下,仍住在她从前的院子里。
那院子在她出嫁之后,给了她堂妹住。今年八月那堂妹嫁了,正巧院子空下来。
吴八娘一路奔波,累得骨头酥软。晚夕她母亲单独到她的房里,母女俩抱头痛哭,她诉说了多年的委屈。
哭着哭着就累了。
她迷迷糊糊睡着之前,心里好似有件事忘了,偏脑袋很沉重,又想不起来,就进入了梦想。
翌日,她去母亲那边用早膳,她大嫂突然问她:“陈十二郎在湖州府,和闻公公的外孙女私定终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