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武点点头,就算条茂不说,徐武也明白现在是该做决断的时候了,刘胤的劝降书,是徐武接到的第二封劝降书,早在数月前,秃发树机能也曾下书劝降,不过那时姑臧之战刚刚开始,城中守备精良,徐武又岂会理会胡人的劝降。
不过仗打了三个多月,姑臧的防御力量已经是消耗殆尽,依据魏国的律法,被攻过百日而救不至者,虽降,家不坐也。虽然现在改朝换代了,但晋国依旧是执行魏国的旧律,这条律法并没有什么改变,现在已经是超过了百日,就算武威举城而降的话,也不会再被追究责任了。
徐武到不是贪生怕死,身为凉州刺史,自然要为武威的军民考虑这个问题,一旦姑臧城破,很可能会惨遭屠城,刘胤的蜀军徐武不清楚,但鲜卑人的凶残,却是徐武亲眼目睹过的,一旦姑臧陷落,必定是玉石俱焚,这种惨况,自然是徐武不愿意看到的。
为了给城中的残军和百姓一丝生机,徐武已经决定在丧失最后的抵抗能力之前,献城而降,也许这不一定能平息攻城者的怒火,但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更何况守城百日这一目标必须要达成才行,不光是徐武,凉州的许多官吏都有家室在关东,如果没有按照律法规定,那怕是早上一日投降,那么凉州这些官吏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而现在,百日的期限已过,晋军援兵根本就没有指望,姑臧城破也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如果没有什么变数的话,徐武最终肯定是要向秃发树机能投降的,以此来换取城中百姓的平安。不过现在情况略有变化,刘胤的蜀军也杀到了姑臧城下,看来徐武能从是否题转到选择题上来了。
究竟该降谁?
这是摆在徐武面前的一道难题。
对于胡人,徐武本能地比较厌恶,这些茹毛饮血的蛮夷之族,怎可与我煌煌华夏炎黄子孙相提并论,向这样的对手屈膝而降,对于徐武而言,这本身就是一种耻辱。所以,从徐武的内心之中,真的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倾向于向刘胤投降的。
“降谁也绝不能降蜀!”别驾从事费平则是斩钉截铁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徐武倒是比较平静,没有吭声,将目光投向了费平,似乎在询问他的理由。
费平当然早就准备了一套说辞,言辞激烈,神情慷慨地道:“我们大晋与蜀国素来是怨仇死敌,刘胤行奇弄险,偷袭关中,侥幸得手,致使我凉州与中原隔绝,鲜卑作乱之际,朝廷无法派出援兵,盖因刘胤之故,否则如何能让秃发树机能如此猖狂。其次,如果凉州尽归刘胤的话,雍凉一体,蜀国在关中再无后顾之忧,很可能会举兵东伐,犯我大晋之土,如此资敌之举,我等俱为罪臣矣。”
条茂呵呵一笑道:“晋与蜀虽然怨隙,但某看来,还是费别驾与蜀国有刻骨深仇吧?”
费平的父亲是费耀,费耀曾任后将军,在与蜀国的战争中为国殉节,对于费平而言,与蜀国倒真是国仇家恨集与一身,故而条茂才是出言如此说。
费平瞪了他一眼,慷然地道:“费某与蜀国的恩怨不过是私仇,某岂是因私废公之人?降蜀危害之大,想必徐使君和条太守也是心知肚明,某所言,为国家计,绝不可降蜀!”
条茂显然对费平的态度没有太在意,他们在一起共事良久,贾平的性格脾气条茂不是一清二楚的,准确地来讲,费平这类人又直又拗,专认死理。他缓缓地道:“那么费别驾的意思是投降鲜卑人更靠谱一点?”
费平脸一红,直直地道:“某没这么说,只不过是两害相较取其轻而已。”
条茂道:“费别驾此言差矣。我等身为凉州官吏,食朝廷俸禄,理应当为国尽忠才是,但我等死不足惜,若以姑臧城中的数万百姓来陪葬的话,罪莫大焉。鲜卑人之凶残狠毒,想必费别驾也是身有体会吧,上个月攻破宣威,尽屠城中百姓,何其地惨烈,如果此时我们献姑臧而降鲜卑的话,秃发树机能能否饶恕城中百姓,费别驾可有考虑?”
费平道:“我们可下书给秃发树机能,提出保全姑臧百姓的要求,此刻刘胤大军临近,想必秃发树机能肯定会接受我方条件的。”
条茂嗤之以鼻:“言而无信之人,又怎可相信,君不见西平之事乎?”西平之事指的就是姚柯力暗中勾结秃发树机能意欲借助鲜卑人之力拿下西羌王的位子,但最终却是秃发树机能背弃诺言,独吞了大小榆谷,条茂提及此事,自然是讲秃发树机能人品卑劣,不可相信。
“你……”费平为之语塞,他又如何能保证秃发树机能的人品,毕竟那家伙劣迹斑斑,很难赢得别人的相信。
徐武摆摆手,让两个人停止争论,道:“你们两个如此争执下去,又有何意义?究竟降谁,也从长远来考虑,凉州战祸连年,生灵涂炭,如果我们此降能让凉州百姓从此生活安定,免受刀兵之苦,那倒也是值得的。反之,如果未能让凉州百姓安居乐业的话,倒不如死战到底,为国尽忠。现在看来,鲜卑人不能灭刘胤,刘胤却可以灭掉鲜卑人,先降鲜卑人,是为一辱,再次为刘胤所败献降,此为二辱,诸位可愿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