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进了病房。就觉得头脑浑浑噩噩的。她现在什么都顾及不到了,就婆婆是最主要的。因为婆婆的手又是冰冰凉的。
病房的气氛是压抑的,那抽泣声,叶姑姑的那一声声“妈”,叶二叔男人的哭声,都足以让所有人的情绪悲痛。
而姑夫张家和已经跑了出去,他要往穗市打电话确认下,叶志华往回赶了没?
叶爷爷坐在奶奶甄玉娴的床边,用着颤抖、带着老年斑的大手,温柔地抚摸着奶奶的头发,嘴里叨咕着:
“爱美了一辈子,要继续保持下去。”
奶奶甄玉娴,就在爷爷叶方远的注视中,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叶家人全部挤在了床前,老太太慢慢环视了一圈。
当夏天看到奶奶对着爷爷想笑,却吐出了血时,捂着嘴哭出了声。
“玉娴啊,没事儿,我给你擦干净,不怕不怕。”
甄玉娴想要拍叶老爷子的手,可抬不起胳膊。叶老爷子拽住了老太太的手:“我懂,我好好活着,帮你看着这些孩子。”
甄玉娴得到了她想要听的答复,就费力地转头,看向了门口,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
叶姑姑急切地问:“妈,你要找什么?你跟女儿说,我去办。”哭得直倒气地问。
叶二叔替老太太回答道:“妈,你这是等老三?妈,你能好的,挺过去了,就能看到老三了妈。老三在火车上。”叶二叔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床边儿。
老太太隔着几人,眼神看向了宋雅萍和夏天的方向。
宋雅萍一步就迈到了前面:“妈,志清和伯煊伯亭都在部队,可……”说不下去了,宋雅萍说完哭得不能自已。
甄玉娴就跟没听到似的,继续望着门口,直到她一字一字的说道:“不——要——难——过。妈。在。”闭上了眼睛。
在最后一刻,她都没有等到她的大儿子、小儿子、大孙子。
那个曾经在艰苦的岁月中,独自生孩子养孩子,扯着老大背着老二还要种地生活的女人;
那个散尽自己的陪嫁。送大儿子当兵,送二儿子读书,睿智一生的女人;
那个热爱旗袍,古典衣饰,时刻保持形象。用着温和的语气、包容的态度,关爱叶家每一个人的老佛爷、老祖母,与世长辞了。
叶姑姑哭得背过了气,晕倒在了床边。
叶二叔抱着甄玉娴的肩膀哭喊:
“妈,妈!你睁睁眼啊,你还没看到我大哥、弟弟和伯煊,你甘心吗?妈,你走了,我从此没妈了。”
一个中年男人此刻哭得跟个孩子般似的。鼻涕眼泪一起流,哭声不再像之前压抑着。痛哭出声,大声喊叫着甄玉娴。
姑夫张家和,一面要掐他妻子的人中,又要注意叶老爷子的动向。他真怕老爷子也一并倒下,大哥不在,二哥情绪已经崩溃了,老三现在还在火车上晃悠呢,伯煊,唉!
夏天跟随着所有小辈跪在了病房里。只是当夏天抬起泪眼看宋雅萍时惊呼:“妈!”
夏天快速爬起时膝盖撞到了铁架子上,顾不上疼。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搂住了往下滑倒的宋雅萍。
宋雅萍继叶姑姑后,也倒下了……
一夜未睡的夏天和宋雅萍,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正跪在殡仪馆的灵堂前。
以家庭为单位,叶二叔一家,姑姑叶志昕一家,以及夏天和她的婆婆宋雅萍跪在一起。
跟叶家有关系的亲朋好友,都陆续赶了过来。
一次次地跪下站起,家属答礼感谢时。夏天都要扶着宋雅萍,婆婆才能勉强站起。
奶奶走了,宋雅萍由内而外的悲伤,夏天感受得到。
她不了解奶奶和婆婆这一对婆媳之间的感情为何如此深刻,却能从宋雅萍的脸上,看到了那种只有是亲女儿才会有的悲伤和沉默。
是的,沉默。婆婆从晕倒后醒来,就变得异常沉默。她连哭都是无声的、压抑着的沉痛。
当张毅、沈刚、李志等几位叶伯煊的好友,走到临时搭设的灵堂门口时,张毅看到哥们的母亲和新婚妻子,站在第一位的位置,却只有俩人相互扶持着,跪下站起,那一刻,说不出的心酸。
“伯煊不在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请假了,就在门口候着。”张毅是这样对夏天说的。
沈刚在另一面对着宋雅萍道:“婶儿,请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一会儿我就把我母亲接来,让她陪着你。”
……
夏天一夜加上一上午,滴水未进。她想不到吃喝的问题,就知道她得陪着婆婆,婆婆不能离开她。公公不在,叶伯煊不在,婆婆只有她了。
打破灵堂前那隐约小声抽泣声的氛围,是当叶小叔叶志华赶到的时候。
叶小叔风尘仆仆的只身归来,手里都没有个包裹,冲进来就直奔甄玉娴的棺木前,一开口的哭腔就是沙哑的:
“妈,你睁睁眼再看看我,看看志华,我求你了!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