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树村里,刚刚归来的夏大伯正走在乡间小路上。村儿里人凡是有碰到他的,都会问一句:“书记,我婶子咋样啦?啥病啊?住院啦?”
“嗯那。在京都军区总院呢!”
“哎呦,京都?咋上那老远治病去呢?咋地?挺严重啊?”
“咱县不行。水平不咋地。这不是嘛,有那个条件,就找了台车给拉京都去了。”说得风轻云淡。
村里从老一辈儿跟夏老头和老太太好的,到跟夏大伯同辈份的,凡是能跟书记夏爱华说上话的,都问上几句,夏大伯回以千篇一律的通稿。
别看那个年代没有手机啊电脑啊互联网啥的,但消息传播速度照样惊人。没一会儿功夫,就靠着“吼”的方式,能知道的都知道了。夏家老太太有病都去京都治疗了。
京都是啥地方?那时候在老百姓心里、在没咋出过远门的人眼里,那是圣地。值得所有人憧憬又向往的地方。村儿里人有眼睛透亮的就说啦:“估计是开小车那准孙儿女婿给办的。你瞅瞅就得个病,整京都去啦。”
“可不是咋滴。那夏天你说咋那么能耐呢!老夏家可真是祖坟冒青烟。”
有爱打书记溜须地瞎白话:“拉倒吧。要我看还是书记使的力。备不住认识大领导,给整去滴。那夏天还没过门呢,人家就是再有能耐吧,就能虎了吧唧的给女方奶奶安排住院?换你你干啊!到啥时候都得自己亲儿子,外人哪能成!”
由于夏大伯匆匆而过,含含糊糊、没说明白的答案,最后老太太得病这事就跟啥喜事似的。有岁数大的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叼着烟斗就走。感叹现在这小年轻的,竟看有没有能耐。一点儿不像他们那一辈儿的,那是真实在,识交!
郑三彩怀里抱着她的大孙子,正和夏文、张巧,外带个夏冬在吃饭。漂白的大白米饭。炒的咸菜丝和韭菜丝,白菜炖萝卜,一大碗鸡蛋酱,夏冬嘴里鼓鼓囊囊的正一口接一口的吃呢!
张巧“啪”地一声。就把筷子摔桌子上了。
夏文不乐意啦:“又作啥妖!好不容易吃点儿大米饭,你瞅瞅你,吃个饭你还摔摔打打的!”
张巧微抬下巴点了一下夏冬。郑三彩和夏文一起看向夏冬。夏冬碗里好几筷子菜,冒尖的大米饭,旁边放着个为了盛白菜萝卜的汤勺。那汤勺里现在全是鸡蛋酱。夏冬都摆在自己跟前。意思是,这些归他。夏冬此刻也随着张巧那一声摔筷子声,抬头瞅着大家。
夏文笑了一下:“你小子挺护食啊!夹菜还不够,还得存点儿。”夏文倒是没其他意思。还带着些哥哥跟弟弟说话的戏谑口气。
张巧:“我说夏冬,你在这白吃白喝的,还挑肥拣瘦啊?这鸡蛋酱给你一人的啊?你有没有教养?”
夏冬气得小脸涨红,腾地就站了起来:“你才没教养!大米是从我家拿的,鸡蛋是我奶奶养的小鸡下的!我到了这第二天,就没有白吃白喝。你们就去我家把粮食都拿走啦!”说完就跳下板凳,往外跑。正好撞进夏大伯的怀里。
夏冬一个半大孩子。见到夏大伯,眼圈儿立时就红了,哇地一声就哭了。
“这是咋啦?啊?冬子?”
夏冬没回答。看到夏大伯都回来啦,他以为他日盼夜盼的爹娘也回来了呢,就挣脱开夏大伯拽着他胳膊的手,拼命往家跑。
呜呜,在大伯家都不让吃饱饭。呜呜。他想他爹娘。呜呜,家里的好粮食都被大伯娘拿走啦!
“咋地啦?谁能告诉告诉我,到底咋回事!”
郑三彩支支吾吾的,没说明白啥。夏文一见他爹就打怵。也没敢吱声,抱着他自己的儿子轻声哄着:“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朵吓一会儿。”那孩子是被夏冬带倒的板凳声给吓哭的。
张巧自从抓到了夏文的把柄,就自认为在这个家里上了位。属于二把手。夏大伯她暂时超越不了,可其他事,都得她出头做主。谁都得服她管。
“爹,你说那小兔崽子往死里搂大白米饭,咱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顿,他就大了呼哧地往死里造个饱。也太不要脸了!这不,你瞅瞅这鸡蛋酱,那小兔崽子挖出去半碗给自己留着吃。你说他眼里有没有别人?”
夏大伯听着张巧一句一句的小兔崽子直运气,走近餐桌前看着旁边盆里的大米饭,搭理都没搭理张巧,眼睛直勾勾盯着郑三彩:“哪来的?”
“那啥,那啥……嗯,那个爱国那里拿的。”
郑三彩话音刚落,夏大伯一把掀了桌子,盆啊碗啊的落地声十分清脆,木头架子上面放的圆桌,也被他一把推倒。
一时两个女人被吓到的尖叫声,小孩子哇哇的啼哭声,以及锅碗瓢盆掉到地上仍旧翻滚着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甚是热闹。”
“我让你们吃!我让你们吃!我亲娘你们亲奶奶住着医院呢!你们咋长的那张嘴!就能吃的进去!我让你们吃!”
夏大伯掀翻还不过瘾,走到地上的那些碗盆中间,试图挨排一个一个地踩碎。
郑三彩心疼地赶紧冲过来抱着夏大伯的大腿。夏文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