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暗悔的老夫人,脸上却不流露出丝毫,微抬下巴,示意道:“坐吧。”
“太后怜惜你,不仅赐了县主的爵位给你,还特意为你赐了婚,这是你的福气,也是我们勇诚候府的福气。”
即使早就打好了腹稿,但,让养尊处忧,向来唯我独尊惯了的老夫人放低身段,拉拢杜芷萱这位已飞上枝头,蜕变为凤凰的孙女,却是“有心无力”。这一点,由老夫人这番干巴巴,不带任何修辞和感情的话语中就能瞧出来。
毕竟,以往,老夫人惯于漠视杜芷萱这位长房嫡长女,更因着安平郡主的缘故,而恨不能将杜芷萱当成自己除之而后快的仇人!
“你要惜福,不要像以前那样‘作’,以免将太后对你的最后一丝怜悯和愧疚之情也磨光。”说到这儿时,老夫人眼含期盼:“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你谋得了一桩良缘,却也该拉你几位姐妹一把。”
“祖母这话,我不太明白。”杜芷萱神情淡然地说道:“我虽喜欢这句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却更信奉‘有恩还恩,有仇报仇’!”
在这一刻,老夫人莫名地生出一股自己被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给盯住似的,有那么一丝丝阴寒之意,从身体各处漫延开来。
“你……”话才刚刚说出口,老夫人就愣住了。
无它,只因,老夫人的嘴唇在颤抖,声音里更有一丝虽淡,却轻易就能被人窥知到的惶恐不安!
这样的情绪,如何能出现在她的身上?!
这般一想,老夫人只觉得心底最深处那团虽弱小,却从未曾熄灭过的火焰,犹如被泼了好几桶滚油,又添了许多柴火似的熊熊燃烧起来。
纵然如此,老夫人却也未像杜尚书那般勃然大怒,而是深吸了口气,压下到喉的咆哮和质问等话语,双眼微眯,犹如一条伸出蛇信的毒蛇般,阴冷地看着杜芷萱:“你想同候府决裂?”
“如此说来,祖母,你也承认了候府待我如仇人?”并未错过老夫人眼底那抹错愕的杜芷萱,叹道:“看来,这并不是我的错觉。”
真……真是无耻之极!
老夫人气得胸口不停地耸动,嘴唇都开始打起哆嗦来,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偏,为了候府的未来,为了自己心里的计划,她还不得不勉强支撑着:“胡说什么!”
啧!
杜芷萱微微垂眸,长睫掩住眼底的讥诮和嘲弄。
这才多久,老夫人就忘记了她初抵大梁,为了挣出一条活路来的伶牙俐齿,和那得理不饶人的姿态?
该说长达几十年的养尊处忧,在勇诚候府呼风唤雨的生活,早已将老夫人的斗志给磨平?还是该说老夫人习惯了旁人逢迎吹捧谄媚的生活,偶尔来点“说理”的姿态,就没办法接受?
“你生于候府,长于候府……”老夫人强按下恨不能立刻就弄死杜芷萱的念头,面容却变得越发地扭曲起来,嘴里却依然醇醇不休地劝说着。
话里话外,不过是让杜芷萱竭尽所能帮候府其它几位未出嫁的姑娘谋到一个好的归宿,最好同杜芷萱一样,全部嫁入皇室,做皇家儿媳妇。
当然,最最重要的却是杜芷萱得尽快到安王府拜见杜莜,帮杜莜这位候府大姑娘撑腰。最好,能倚仗着太后的宠爱,而逼迫安王世子废了世子妃,另立杜莜为世子妃!
……真是天真得可以!
不,或者,应该说是“老糊涂”?
杜芷萱微微偏头,看向伴随着说话的语句流露出相应情绪的老夫人,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流露出清晰的讥诮来。
喋喋不休地说了许久,依然未能听到杜芷萱回话的老夫人,正暗自欣喜自己“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功力依然不减从前时,却在抬头的那刻瞧见了杜芷萱眼底一闪而逝的鄙夷之意,忍不住就怒了!
“杜芷萱,你那是什么眼神?”
杜芷萱立刻垂眸敛目,做出一幅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心聆听的模样。
“你……你……”老夫人气得浑身直哆嗦,眼前更是金星乱窜,只能死死地抠着桌缝,以此来维持自己在杜芷萱面前的威严和气势。
房间里的气氛一阵诡异的沉寂。
许久后,就在杜芷萱以为老夫人会再来一把装晕的把戏,然后,再给她扣一个“气晕祖母”的忤逆不孝罪名时,却听得老夫人长叹了声。
“罢了!”老夫人神情哀凄,摇头道:“如今,你翅膀长硬了,我这个做祖母的也管不了你了……”
“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为何非要分得清清楚楚呢?就像手指,有长有短,纵使祖母有几分偏心,却也是真心疼爱你的。”
“旁的不多说,就拿当年你爱慕武候王世子一事来说吧!”老夫人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为何不愿意与将军府往来?为何不愿意将军府的姑娘来府游玩?为何每每得知你回了将军府的消息后,就罚你到庄子里去暂住?……”
“我一个老婆子,也没几年好日子活了,为何不像其它府里的老封君一般,只管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