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众女眷才将视线又转移到了池塘边的丫鬟怀里。
那丫鬟正是兰心,她没想到自己仅仅去了一趟大厨房攀亲戚,却一下子传来了她们小姐出事的消息。
她匆匆跑来,正看见沈默云从那冰冷的池子里翻出,她火急火燎跑去将沈默云搂在怀里,却发现她的小姐早就冻得如冰块一般僵硬。
此时,她也发觉了不对劲,她将视线往下移了移,只一眼,她便泪流满面。
刚刚沈默云一直泡在水中,众人并不曾发现,可现在除了石块上的那摊血水,沈默云的两个袖子才叫触目惊心。
那浅紫色的袖子早就被染成了暗红,刚刚泡在池水里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退掉,说明那血迹是之前早就已经干了的。
可是,这沈家大小姐的袖口是哪里来的血呢?
卢氏脱下身上的大氅给沈默云盖上,又叫人将暖炉移了两只到她身前。夏姨娘一看沈默晴的暖炉被拖走了一半,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忍下了这口气。
那兰心颤抖着试图挽起沈默云的袖子,可谁也没想到真正叫人触目惊心却是淡紫色袍子下的斑驳血迹,原来那锦袍下的米黄色毛织小袄的袖子也早已经被血染透。
此时,有婆子叫嚷到:“大夫来了!”
只见一个两鬓斑白,年逾古稀的老人被带了进来。这是京城“回春堂”坐诊的徐大夫。由于徐大夫与在场不少夫人小姐都相识,再加上徐老年纪已大,诸位小姐们也就不曾回避。
那夏姨娘一见大夫来了,便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引了徐老去跑到咳嗽不止的沈默晴身边看诊。
这下,却是引了众多夫人的不满起来。那最看不惯夏姨娘的首当其冲便是那黄夫人。
“夏姨娘,还没学到教训吗?刚刚在大厅里我已经提醒过姨娘了,没想到你还是如此鲁莽不堪!”
听到黄夫人发了话,有好几位夫人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了起来:
“就是!这位姨娘懂不懂尊卑?是欺负沈大小姐没了娘吗?什么时候嫡出大小姐竟然排在庶出二小姐之后了!”
“就是!老太太还没发话,她一个姨娘也不知道咋呼什么!”
“不过是仗着她爹罢了,自己一个小小庶女竟然还敢在府里耀武扬威!”
“所以啊,有这样的娘才会教出沈二小姐这样跋扈的女儿啊!”
……
在她大周朝便是如此,长幼尊卑泾渭分明,容不得半点混淆,否则便必定要遭人诟病。以夏姨娘的精明强干,又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她这是关心则乱啊!
卢氏狠狠剐了眼夏姨娘,这夏氏是怎么了,平日里那么机灵的一个人,今日怎么会尽干些糊涂事,丢她沈家和夏家的颜面?
“徐老来了便好!我这两个孙女今日都落了水,还要劳烦徐老看看她二人可有大碍?”
那徐大夫看了眼沈默晴,又转身看了眼沈默云,随后便在沈默云身边蹲了下来,“这位小姐面紫唇灰,一看便是寒气入体,只怕比那位面色红润的小姐更为严重,我还是先给这位小姐看诊吧!”那徐老头说完便拿出了软垫手巾开始给沈默云把起脉来。
夏姨娘看到连个糟老头也敢给她脸色看,不由更加气恼,可又不敢发作,只能将那薄薄的红唇咬了又咬。
围观的夫人们不由低笑起来,谁不知道这徐大夫是个势利的,现在众多夫人都为大小姐说话,这徐老没有理由不众望所归啊!
不过,这徐老的眉头却是越发紧了起来:“沈大小姐脉象浮紧,虚寒体弱,只怕是这寒凉之症颇深啊!”
看着沈默云颤抖的双唇,那兰心眼泪涟涟替她答到,“徐大夫,我们小姐多年前便在这荷花……”话到嘴边,机灵的她看了眼老夫人的脸色,又改口道:“我们小姐多年前曾在大冷天溺过一次水,差点便救不过来,从此便一直留有些寒凉之症。”
那徐大夫摸着胡子连连点头,“难怪了!这便是沈大小姐的不足之处了。一会老夫会开些驱寒的药下去,再配上些老夫的药包泡澡,定可保三日内便无虞!不过,这大小姐的寒凉之症要治好,只怕要颇费些时日和功夫!以后每年到了冬日九里,定要注意。如此养个两三年,才会有好转啊!”
徐老头把完脉,看见沈默云的袖口,那眉头便直接打成了川字。
在兰心和一个婆子的帮助下,沈默云的短袄手臂被挽起,露出了里面雪色的中衣,不,不是雪色,是血色。那血早已经干涸结硬,由于没有及时透气,又在水里跑了许久,此刻这中衣却是紧紧地黏在了皮肤上……
沈默晴看到这伤口,不由冷哼道:“这又是哪里来的伤?定是沈默云使的什么苦肉计吧?你们可莫要被她骗了!”
“真是胡闹!如此长的伤口不及时救治,怎么还能泡水!”那徐老毫不客气便对着沈默云喝斥起来。
沈默云看了眼沈默晴,一脸苦笑道:“小女也是不得已啊!这点皮肉伤相对于留人话柄,被人诟病,实在是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