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孩个子虽高挑可却极为瘦弱,肤质虽白腻却不见红润,一看便知生活条件不够优渥,营养不够全面。尤其那泛红的眼眶,清澈的眼神都将她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一时间,黄夫人不由同情心泛滥,上前抚着沈默云的头道:
“沈小姐是回府给你爹祝寿?”
“是!云儿几年不见父亲,思念万分。本想着……想着父亲要做全福大寿,云儿实在,实在挂念得紧!本以为父亲会……可是一直等到月初……云儿只想偷偷进府来看一眼父亲,给父亲祝个寿……云儿不告而回,已是不孝,如今,心中忐忑,正不知如何是好。”
看沈默云支支吾吾,犹豫不决的样子,黄夫人母女一下子便听出来了,这孩子本以为她父亲定会接她回家团圆,可是沈家压根就没有这想法,一直等到腊月初,实在等不下去,便冒着即使被责罚的风险也义无反顾地进京来给父亲祝寿!
那黄夫人暗暗叹了口气,后院的事她经历得多了,没有母亲在旁边护着,那夏姨娘一看便是个不好相与的,可这孩子倒是个有孝心有大义的。想来也是,金陵秦家的女儿之后,这点气度和风骨总是要有的。
“你是个好孩子!今日谁敢责罚你,先问过我!”
黄夫人说的是真话,她夫君黄御史被称“铁面御史”,一向敢于直言上谏,在朝中既不依附老牌豪门,也不投靠新晋权贵,可不想这硬臭的脾气却深得圣心,黄大人渐渐成了朝中各路王侯公卿都想巴结结交的对象。
如果沈沐敢责罚千里迢迢上京,把孝义当天的女儿,明日她也敢保管让她夫君一纸直言将沈沐宠庶灭嫡,无视血统,混淆大义,不顾孝礼的好事送上御案,顺便还可以带上沈沐纵容姨娘欺辱嫡长,无视尊贵,过分装扮,僭越法理的事一起提一提。
而沈默云原本让春生跟着这位黄夫人进府倒是没有费太多心思,只是当时和崔公子换马车的间隙看到沈沐对着正下马车的黄御史点头哈腰。沈沐的几声“黄御史”叫得极为尊敬,但却不敢露出一丝谄媚,还表现出几分尊敬来。那黄御史目光清正,只抱拳一礼,便直腰大步进了前院大厅。
当时沈默云便判定,这样的人首先除了自恃高,权力大,必定和沈沐不是一派官员。再来,听管家报的礼单那黄大人只送了一劲松盆景作贺礼,想来定是个宁折不弯的。于是,沈默云当下决心赌一把,便跟上了御史家的马车。
没想到这个黄夫人真是个热心正直,古道热肠的,一上来便表明立场愿意护着自己。沈默云心下感激,又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黄夫人笑着上前拉起了沈默云的手放到了黄小姐手中,道,“云儿,这是小女黄映阳,你俩年龄相仿,必能聊得来!”
那黄小姐是个娇俏爽快的,现在对同为嫡女的沈默云印象极好,便豪爽地拉过沈默云的手,唤道:“姐姐,我是庚子年七月生,姐姐呢?”
黄映阳忽然察觉到沈默云似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便低头看了看自己正抓着的沈默云的手。
这!这双手哪里像是出自一个朝廷正五品官员家嫡出大小姐的手?只见沈默云莹白如玉的手背上布满了深粉色的冻疮,有的是新长的,有的已经结了痂,与她细嫩修长的手指显得格格不入。
“姐姐?你这手?”黄映阳不可思议看着沈默云,忍不住惊呼出口。黄家丫鬟的手只怕也比这姐姐的手要漂亮多了吧?
沈默云笑着回握了黄映阳一下,“只是几颗冻疮罢了,不打紧的!姐姐在庄上一直为母亲守孝,为家里抄经,江南那里湿气重,时间一长,便长了冻疮,只是不太好看,有些发痒,其余也没什么事儿!妹妹七月生,看来咱们没喊错,姐姐痴长妹妹两个月,五月里生的。阳妹妹以后便唤我姐姐吧!”
黄夫人听完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正色幽幽到:“女儿家双手是最重要的!哪有你家长辈这样将个大小姐扔在乡下不闻不问的?你父亲和祖母是怎么……”
此时,有些夫人远远看见黄夫人到来后,正欲上前打招呼,却见她与黄小姐一直围着个面生的女孩说话,不由好奇心上涌,便慢慢也向沈默云这边聚来。
这些夫人们都是人精,只听个三言两语,再私下里交流了两句,马上便将沈默云的事推测出了七七八八。
事实上,大多数的正牌夫人们都是正经嫡女出身,此时一看沈默云的处境自然都会感同身受,毕竟谁家里都或多或少有几个碍眼的姨娘或不讨喜的庶出姐妹,这些夫人小姐便不约而同有些为沈默云打抱不平起来。
而且,今日沈府办如此大的喜事,虽说沈府现没有当家女主人,可毕竟沈老太太还在,怎么能就叫个庶出的姨娘来接待她们?很多夫人面上虽不以为然,心里却已经极为不满。
夫人们看着沈默云大方有礼,谦卑有度,几分同情很快上升为喜欢,有上去给她介绍京城绸缎庄报某某夫人名可以打五折,有给她介绍京城哪家药铺的冻疮灵效果好的,甚至有的直言叫她不要畏惧家里的姨娘,小姐,要拿出些大家嫡女的气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