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笑醒了过来。
确切地说,其实她从来没有睡着过。
只是有一股力量将她的思维给封锁,一切都陷入无限暂停的状态,她脑中一个念头都转不起来,她的身体在时空的死寂中动弹不得,她变成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阴影,她观测到很多个维度的光影,然后似乎要和身边的同学一并无限地迷失在这片错乱的时空里,这种状态,没有沉眠,却胜似沉眠。
那种感觉,就像她和无数尸体一般的同学和老师们一起,在一片黑暗的海洋中沉沦,她们都保存着清楚而凝固的意识,只能看着自身的存在一点点在身下的黑暗中慢慢消泯,那些黑暗的海洋将人们的身体悄然溶解和吞噬,那海底的深处,则流淌着血色的、蛇一般的光环和旋转的光圈,光怪陆离。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你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要死了,而且这种死并非普通意义上肉身的死亡,而是灵魂和肉身一起彻底的消亡,你将要融化在一个及其庞大宏伟的统一体中,你自我的意识将不复存在,你存在的一切意义都将被否定,你拥有的一切都将归于虚无,没有人会再记得你存在过,你会被整个世界彻底遗忘。
而更奇妙甚至恐怖的是,这种过程对你来说缓慢而不可逆转,优雅却又无声无息,你的心却在这样缓缓造访的毁灭中陷入绝对的平静和宁静,你没有**惊恐悔恨留恋喜怒哀乐,你没有执念疯狂绝望希望……你的心中唯一存在的是一片淡漠的虚无,和一中即将回家的淡淡温馨,是的,有那么一个声音在你耳中心中眼中一直在向你倾诉,你要回家了,没有必要抗拒,没有必要恐惧,这是一个这座城市的每个人到最后必然会经历的过程,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规律,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你只需要静静地观看,然后接受这即将发生的一切。
就这样继续,或许也不错,冉笑心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她的身体不断地沉沦,她的瞳孔放大,她清楚地看见了四面八方和她一样脸上带着漠然平静,如同尸体或者植物人一般的同学和老师,她还看到不远处的任治国老师,张着他那张蛤蟆一般的大嘴,对冉笑一直觉得他长得很像蛤蟆,又矮又丑,不过冉笑从来不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要是真说出去,她会被任治国弄死……
奇怪,为什么她现在还有这种念头,她不应该是什么都不能想的吗?难道说,她抬头……
她看到眼前一双闪着红色光芒的眼睛,一双和她神似,却又截然不同,带着几分嗜血的锐气和残忍的眼睛,那双眼睛下面,是一张一直开裂到后脑勺的裂口,女鬼穿着苍白破旧的裙子,正悬浮在她的身前,用她那招牌性的狞笑,看着冉笑。
“你可不能就这么简单地说再见。”裂口女笑着说。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缠着我?就让我这样融入灵界的黑暗中,让我看看这片海洋的最深处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来救我?”冉笑愤怒地问:“我不是让袁曦去找爸爸了吗?你还要我去做什么?”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想要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你现在还不想死,所以我也不想你死。”裂口女抓着冉笑的胳膊,她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着向上浮起。
“我想死,我继续这么活着没有任何意思,我早就厌倦这一切了,我想趁早地告别,我不想承担这么重的东西了!”冉笑高声喊道。
“不,你不想死,你最怕死了,只是你当演员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久到你连自己本来的那张脸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你会用死这样的借口来逃避。”裂口女脸上狰狞的笑容中却带着欢快的笑意,她眯着自己赤红的眼睛,莫名地在冉笑眼中竟然有些讨喜。
“我本来的面目是什么呢?”冉笑没有抗拒裂口女的拯救,只是痴痴地问。
“还能是什么脸啊,和你的名字一样,当然就是我这张笑脸啊!”裂口女开心地笑着说,然而她的脸再怎么去笑,也都笑的像魔鬼。
“难道我的真面目,就是你这张怪物般的笑脸?”冉笑厌恶而恐惧地问。
“当然就是我啊,我就是藏在你深处的怪物啊,你是怪物的孩子,既然是怪物的女儿……”裂口女已经要带着冉笑钻出这片黑暗的灵界海洋了,她的同学老师们都已经越沉越深,冉笑和裂口女却要摆脱这片不可测的黑暗了。
“就永远是怪物啊,这是你我都不能背叛的宿命啊!”裂口女边笑边融入冉笑的身体,她的笑脸和冉笑的笑脸融为一体,冉笑的身体悬浮在灵界的海洋之上,她猛地睁开眼睛,她的眼睛里是皎洁而纯粹的鲜红月色。
“我现在在哪里?这难道就是灵界的最深处?”冉笑迷惘地自言自语道,她全身已经湿透,就这样被一股不知道来自何方的浮力托在黑色的水面上,这片看不到边际的水面被灰色的雾霾包围,四面八方全部都沉默在迷雾之中,冉笑侧过脸,却在湖面之下看到了倒映的血色月亮和无数闪耀的星星,似乎,星星和月亮都沉没在湖底的深处,而真正的天空却笼罩在永恒的迷雾里。
“这里远远不是什么最深处,这只是一个虚幻的表层灵界而已。”耳边传来沙哑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