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高达跪在酒店马桶边,盯着底部水槽上漂浮的秽物,抹了把嘴,突然一个猛子扎进去。声振寰宇的呕吐声令人反胃。
靳雪捂着肚子站在卫生间外,死胖子的呕吐声也让她的胃感到恶心。龙一却习惯了似的,坐在茶几旁抽着烟偷笑。
靳雪翻过去一个白眼,龙一撇撇嘴,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卫生间里呕吐声震天响,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只是不停地笑。
“你还笑得出来?”看热闹的德性令靳雪十分不满。
“他一直这样。”龙一边笑边说,“第一回坐飞机的时候,把机舱弄得跟山洪暴发似的,我都被整吐了。”
靳雪闻言更加生气:“那你还拉他一起来?”
龙一收起笑容:“他不是晕机,纯粹是心理问题。过不了自己那关,只能硬扛……扛到习惯为止。”
正说着,卫生间里再次山呼海啸起来,仿佛把所有的内脏下水都吐了出来。靳雪急忙捂住耳朵;估计死胖子再闹腾下去,她也要忍不住吐了。
折腾了十几分钟,随着天堂乐章一般的冲水声响起,死胖子终于面目憔悴地走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都瘦了一圈。
龙一扔给他一支烟:“好些了吗?”
司马高达疲惫地点着头,掏出烟卷哆哆嗦嗦点上。他看了眼床边一直没说话的靳雪,又把烟塞了回去。
“难受的话就先睡,明儿一早再去也没关系。”
龙一没有开玩笑:死胖子现在脸色白得吓人,显然还没有从惊惧中恢复过来。可司马高达摆摆手:“我没事,找人要紧。明天还得逛街吃生煎呢。”说罢就伸手要去拿外套。
“天那么热还穿外套?”靳雪奇道,心想司马高达是不是吐糊涂了。
来上海之前,司马高达黑进通讯公司的端口,找到了寻人启事末尾处的电话号码登记人。身份证显示对方姓林,住在徐汇区西南部的龙吴路徐汇星城。如果不出意外,这个人应该就是林洛曦的父亲。
龙一和靳雪一左一右,扶着司马高达走出酒店,生怕他忍受不住在出租车里“现场直播”。
不愧为国内最发达的城市;三人幸运地躲过了下午班高峰期的拥堵,依然花费将近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徐汇新城。给司机结账时,看着瞬间瘪掉的钱包,龙一简直欲哭无泪。
靳雪却在后面一脸匪夷所思地瞧着他:“装那么多10块干嘛?”
徐汇星城位于龙吴路1717弄,是一座园林式住宅小区。院内小路、捷径、花园纵横交错,就像一座花园和小屋组成的巨型迷宫,一不小心就会迷路。龙一一行抱着手机导航,几乎问遍了所有路人,终于摸到那个人所在的单元。
对他近乎落伍的寻人风格,靳雪已经不止一次发表过异议,这回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约见?”
“打电话是很方便,但也会让对方有时间做心理准备。”龙一解释说,“如果是个骗子或是心里有鬼的,那我们就麻烦了。”
靳雪眨了眨眼睛,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龙一看她一时难以理解,便也懒得再多说什么;有的时候女孩并不是想要真正知道什么,她们只是想听解释而已。
他掏出手机,拨下那个号码。
“不是说打电话不好吗?”靳雪又问。
龙一送给她一个白眼,指着铁将军把门的单元入口:“身份证只写到单元,不知道门牌号怎么进去?”
靳雪撇撇嘴不再插话,专心照看满头大汗的司马高达,把死胖子感动地差点哭出来。
“你好?”电话通了,是个颓废的男声。龙一按捺住兴奋——他要的就是这个反应:“是林桢,林先生吗?”
“你是谁?”男人吃惊不小,也许是很久都没有接到陌生电话了。
龙一没有急于回答他:“麻烦您先开下门,我们就在楼下,想和您见一面——您肯定能猜到我们是为谁来的。”
男人果真想也不想就答应:“你们等一下!”
一通电流声后,楼门应声弹开。看着通话器上亮着灯的门牌号码,龙一挂掉了电话。
走出电梯时,男人已经等在门口。他是个矮小瘦弱的中年人,身高还不及靳雪。鼻梁上架了一副宽大的角质架黑框眼镜,看他们的眼神也畏畏缩缩的,像个活在80年代的小知识分子。
“是林先生吧?”龙一伸出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友好些。他注意到对方的眼神正在一脸死相的司马高达身上游移——死胖子终究没能养成每天刮胡子的习惯。
男人怯生生伸出四根手指跟他走了过场,随即闪电般又缩了回去:“你们,是为我女儿来的?”他口音里有些上海话的味道,但并不明显。
“您是说林洛曦吗?算是吧。”龙一回头看了眼靳雪和司马高达,司马高达表情冷峻严肃,看起来很是稳重;靳雪则神态自若,照旧冷冰冰的OL风格。“可这里说不合适吧?”
“哦哦!”林桢拍着脑袋恍然大悟,急忙领着他们进去家里。“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