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小区人流密集,大家都围在其中一栋单元楼口,隔着警戒线伸长了脖子向门洞里张望。
他们的努力没有得到任何回报:警察的确封锁了这个单元,楼里的住户也被悉数请了出来,正和其他人一起隔着警戒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警方真正的目标只是位于三层的某家一户。
白强双手叉腰站在客厅中央,刚才趴着查看沙发底部时,他不小心撞到了腰椎,现在感觉很不舒服。
同样令他不舒服的还有这座三居室的房子:沙发上一片凌乱,上面混着几滴已经变成干褐色的血迹——这里是关三头横尸惨死的地方。
屋里人来人往,干警们进进出出,翻查着关三头家里能够移动的所有东西。房间虽然已做过消毒处理,但他们仍戴着消毒口罩,以阻挡腐尸留下的刺鼻气味。进屋前,手下也递给白强一副口罩,但被他拒绝了。
今早上海的同志发来通告,称5月底在松江也发生过一起勒杀案,死者是个刚刑满释放的毒贩,叫金三喜。和关三头案一样,他的脖子上也有一条细碎的勒痕,案发现场同样没有目击证人。
盯着通告上的死者名字,白强拍着脑袋回忆半天,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见过他;于是急忙拉上聂涛赶往禁毒队,终于从一堆落灰的卷宗里把关金二人一并挖了出来。
关三头原名关胜羽,在刘玉为首的涉黑组织“堂口”里排第三代。因做人八面玲珑、三头六臂,被取了“三头”的诨名。严查“堂口”初期,正是这个刘玉最疼爱的外甥主动向警方投诚,并在庭审时积极指证卖掉了舅舅,才为自己换来了减刑。
无独有偶,原名金永顺的金三喜当年也和“堂口”关系密切:他因为有走私渠道被刘玉招入“堂口”,真正从事的却是毒品生意。当关三头还只是个二流子大烟鬼时,金三喜常卖****给他抽。关三头吸毒被捕后,金三喜逃回南方,在上海警方的扫毒行动中被捕,最终却因证据不足只被判处了非法藏毒的有期徒刑,其心机之狡猾可见一斑。
现在两个人先后被杀,凶手又有极大可能是同一个人,使得白强不得不把目光转移到两人的“共同爱好”上。
“大白,”聂涛戴着手套走进来,“海关的小黄已经到楼下了。”
白强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带上来吧。”
随着几声暴躁的狂吠,一条通体金黄的大金毛被领了进来。它耷拉着大舌头,抬头看看正中站立的白强,又左右四顾,浓褐色的大眼睛里散发出机警的神色。
牵绳的小警察爱抚地摸着它的大脑袋:“兄弟,靠你了。”
说罢他解开绳索,小黄如得令一般,大鼻子凑在地上仔细嗅起来。小警察紧张地盯着它在客厅里的家具和电器之间逡巡,生怕出现误判。
“这有用吗?”聂涛满头大汗站到白强身后,和他一起看着小黄满屋子溜达。
白强摇摇头:他没法保证一条狗的工作能力。如果不是经费短缺没法购置设备,禁毒队那边又调不来人手,白强根本不会用这么落伍的办法——更何况他对关三头藏毒的可能也只是构思而已。
撅着屁股爬到两座内厅间的空处时,小黄忽然停下脚步,两只大耳朵忽闪忽闪地哆嗦起来。
它扭头看看左厅里的健身器材,又看看右厅的卧室大床,突然一个猛子扑向左厅,朝着拳击沙袋咆哮不止。
小警察触电似的也跟着蹦起来,随白强等人冲进左厅。他兴高采烈地稳住小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最先冲进来的女警取下沙袋掏出小刀,正中割开一条竖线。待砂砾流尽,一个被塑料膜裹紧的袋子露了出来。
剥开塑料袋,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堆五颜六色、糖豆似的的小药丸,有的上面还刻着笑脸标识。
聂涛倒吸一口凉气:“传言竟然是真的。”
“全部带走,一粒都不能落下。沙袋也一并带回去。”白强冷冷瞥着墙上的大幅艺术照。照片上关三头双臂平举,得意地向镜头展示大臂肌肉。
“狗改不了****!”
经年路“天通国际”11楼的私人健身中心会所烟雾缭绕,十几人围坐在贵宾区大沙发,怒骂争执好不热闹。
穿黑短袖的老头手摇油纸扇,冲斜对面小沙发上的长胡子中年人大呼小叫:“当初是你说要么取他的命,要么拆零件。现在人死了,你又跳出来说什么入土为安!谁给你的厚脸皮跑来装活菩萨?”
长胡子悠悠吐出个大烟圈,昂着下巴故意睥睨黑短袖:“大爷爷,咱明面人跟前可不兴打哑巴迷。关三头当初害得阿玉叔和你们家老大蹲监狱,是该死没错。可他这些年也没少过孝敬,照样把老几位当亲爹供着。您老蹦去河南避风的时候,那大瓦房还是他盘的吧?现在人遭报应死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念念旧情也算过分?”
“你……”似乎被长胡子戳中了痛处,黑短袖老脸涨红,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站在他身后的几个愣头青脸色不善,却没有谁轻举妄动,只敢瞪着长胡子屁股下的小沙发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