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手脚并用的想要往前跑。待到王孚再度开口,他才转过头看去,看到的确实不是鞑子,而是一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是你,我见过你。你是投宿在六叔族家的那个外乡人,一定是你把鞑子带来的!”
少年作势便要起来与他搏斗,但王孚扶住了这个似乎是把脚崴了的少年了,以防他再度倒下。
“要是我带来的,我还跑个什么劲儿啊。”
村子说是隐秘,但既然几年前大伙能迁过来,走迷了路的王孚能循着炊烟走来,鞑子说不定也是这么发现的。一旦想明白了这些,少年登时便抱着脑袋哭了起来。
明末的苛捐杂税遍地,更有那些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剥削、盘剥百姓起来一点儿仁义道德也挂不上勾的缙绅的欺压。他们这一村子的人就住在向东过了两座山的严州府,原本还勉强过得去。可是待到清军南下,鲁监国大军与清军争衡于钱塘江,鲁王麾下手握重兵的大帅方国安和王之仁瓜分了浙东各府县每年六十余万两的钱粮,将以至于其他义军大都无粮自散。
官吏的饷银、鲁监国皇家的日常所耗、朝廷运转的开支、甚至是军队、官吏的赏赐,这些无不压在了普通百姓的身上。一年的时间,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在江上师溃的前后,他们迁到了这里。日子清苦,但好在没人压榨,总还能过得去。可是没想到,躲了几年,最后还是被清军发现了,而他们迎来的更是一场屠村的血案。
“我要报仇!”
挣扎着想要寻路返回,少年却被王孚一把拉住。
“天都亮了,已经晚了。”
“那我就跟回去跟乡亲们死在一处!”
“小哥客气了,谁都有犯难的时候,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沉吟了片刻,脑海中浮现起了老人的话语,更重要的是那一饭之恩。下一秒,只见王孚便开口对那少年说道:“你不是想报仇吗,等到下午,鞑子都走了,咱们回去把乡亲们埋了,我便带你去个能让你有机会报仇的地方!”
………………
各地的封锁令开始施行后,迁界的命令便下达到了临近浙江明军占领区的府县。江西的广信府,江南的徽州府,福建的建宁府和福宁州,浙江的杭州府、绍兴府、台州府和温州府,这长达千里的范围内,清军大肆出动,将临近金衢严处四府的百姓迁走,其中更是大肆的进行杀戮。
较之封锁令,迁界令的施行效率要远远高出许多,一则是封锁令展开后,清军已经逐渐在边界地区设卡,等到迁界令下达后,实际便是临近就执行了,无有专程自各府核心地带调集兵力的麻烦。而另外的一个原因则是,封锁禁的只是商旅、行人,数量终究是少数,而迁界则是边界二十里内全部迁走,能够收获到的财货、子女实在不少,各府的清军自然是趋之若鹜。
只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施行的速度还是参差不齐。唯一让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则是这一次动作最慢,甚至可以说是迟迟还没有动手的并非是刚刚完成了换防,对道路和防区还不熟悉的新徽州绿营,反倒是驻扎台州多年的那帮地头蛇。
台州清军没有大肆出动,前往台州与金华、处州的边界厉行迁界,正在当地的分巡绍台道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事情上报给萧启元或是洪承畴的时候,台州总兵马信却已经下到各县去巡视军务了。
巡视军务,很多武将都懒得去做,毕竟下面的各县远不及府城繁华,但马信却经常如此,甚至在去年还曾借口巡视军务把明军屯在玉山镇的粮草给尽数烧毁了,斩首百余,解除了台州府的威胁不说,便是在东南四省,面对这支难缠到家的浙江明军也算是难得拿得出手的战绩了。
只不过,这一次,马信走的倒是有点儿太过于遥远了,从府城出发,抵达仙居后转而向西南,甚至此刻都已经来到了一处名为壶镇镇的所在。
壶镇镇位于永康以东,但却随着那条好溪算在了缙云县的地界。此间乃是处州、金华、台州这三府的交汇之地,素有浙南北窗之称。马信带着亲兵来到镇外的一处明军哨所,亲兵们便侍立于外,只有马信个人由一个年轻的明军军官带领着步入了一处大帐。
大帐内仅有一人,乃是个穿着蟒服、配着玉带的明军大帅,正坐在那里看书。帐门一关,马信登时便恭恭敬敬的拜倒在那明军大帅面前。
“罪将马信,叩见安远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