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娶我娘的时候,并未娶妻。”秦煜的语调沉了下去,如冰层下的冷泉涩然,透着久经压抑的悲愤,“我娘才是嫡妻,只是那个毒妇对我爹死缠滥打,秦家几个长老的看重毒妇的家世与财力,强逼我爹娶了那个毒妇,还以嫡为庶。”
“那你还留在秦家干嘛?”甘琳很为他不平,只不过也是白说说罢了。
世人宗族观念非常强,家族是每一个族人的避风港,没了家族的人,都如同漂浮在河里的浮萍。族长跟长老这些人权限都很大,他们的意见能决定族人前程甚至性命。强如秦煜跟他爹这样的人,也不敢无视宗族掌权人的意见。
秦煜头一回有了叙说的欲望,接着又说:“我始终占了个长子的名头,就算是庶长子,也让那个毒妇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太可怕了,幸好我没奢望能嫁给你,不然铁定活不过三天回门。”甘琳拍着胸口,一幅小女子怕怕的模样。
换个正常女人至少要安慰几句吧,她倒好,直接庆幸没嫁他,简直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可是怪异的是,秦煜那么难受的心情,居然跟雨过天晴似的,还有闲心调侃说:“就算没有走名媒正娶的那一套程序,只要那毒妇知道你是我的女人,秉着她一贯宁错杀不放过的原则,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你说什么!”甘琳跳了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只被烧着尾巴的山猫,张牙舞爪的,只可惜没等她挠秦煜一脸的血,他已飞快地拉开门出去,又顺手带上门,差点害得她一头撞在门板上。
用力的擂了一下门板,甘琳又笑了,有些苦涩。肿么办,越来越舍不得他离开,可是他们真的没有未来,秦家于她是高不可攀的所在。
她转过身,忽然发现角落里的衣橱上,摆着几个精美的盒子,打开看是衣裳首饰,一看就喜欢上了,马上取出来穿上。
换上一身珍珠白绉纱绣蝴蝶暗纹束腰曳地长裙,外罩粉樱色柔纱,擦得半开的青丝用白玉蝴蝶流苏绾起,额间垂着用小粒夜明珠雕成的展翅蝴蝶,淡淡珠辉流转,映得她的素颜明艳照人,就连她的鞋子也是用樱色碎宝石装饰的鎏金鞋。
在盒子底上,还有一张纸条,写着:迟到的及笄礼,晚上穿给我看!
呃,原来不是让她现在穿的吗,可是怎么办呢,她舍不得脱啊,愁!
稍稍纠结了一下,甘琳果断在发间衣裙上洒了香薰油,就这样走出去。开门的时候,一阵风吹进来,裙角飞扬,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美得让人难以言喻。
乔云等婢子都看呆了,余下那些干活的人更是看得眼发直,不过乔云等人很有眼色劲儿,马上取过了带帷帽,给甘琳戴上,再随她往山下走了。
甘琳衣裙与长发随风飞起,一举一动都似在轻舞飞扬,香薰油的香气弥散,历久不消,引得花间蝴蝶也逐她而去,那情景更是唯美如画。
远远的,季青彦走来,看到这一幕,心仿佛被狠狠的撞了一下,眼里再无其余,只有她的存在,美得震憾,深刻在他心头。
到了山脚下,甘琳上了软轿,经过乔青彦身边时,她主动打招呼。“真巧,季三少,我们又见面了。”
原本是看书乏了,出来走走,散散心的,乔青彦却说:“我是专程找你的,甘小姐,你还欠我一顿答谢宴吧?”
甘琳心情正好,俏皮的眨眨眼笑道:“哦,怎么我记得只是欠一杯清茶呢?”
季青彦从善如流:“那是我记错了,确实是清茶一杯,不过,是甘小姐亲手煮的茶。”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季青彦就伴着软轿走,问及甘琳在山上引温泉种花的事,她都详细回答,还送了一小瓶香薰油给他,随后又兴致勃勃的介绍起她在筹备中的铺子,也不嫌寒碜的让他帮着介绍顾客,说是要给他提成。
季青彦少有才名,又是其父悉心调教,对他寄望甚高,家人从不让他为庶务烦心,自家的生意都不曾管过,要钱用只管在家里拿就行。也就是甘琳了,竟然异想天开让他帮忙拉生意,而他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其实连甘琳也就是顺口那么一说,压根就没想过他能帮得了她生意上的忙,说完就撂开了,等到了自家庄子上,又听到一阵吵闹声,她不免烦燥:“三天两头的跑来闹,还要不要人活了啊!”
季三少同情的看着她,越发觉得她就是那一枝出淤泥的莲,心里怜惜倍增,难得主动管闲事:“要不要我跟伯父谈一谈,或许他能听进我的劝?”
“狗……咳,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还是不麻烦季三少了。”甘琳不想外人插手自家事,关键是知道她爹的性子,季三少劝了也意义不大,除非是季尚书出面,而现在她不想与季家接触过多,毕竟林韶的亲姑姑是季夫人,还不道季夫人怎么恨她呢!
咦,季三少对于林韶的死,似乎并不难过?
甘琳不由得好奇的瞥了一眼,看到季三少的侧脸上胭脂痣,忽然像是一道亮光划开了脑子,让她想到前世时一件大事。
季青彦在明年的殿试中蟾宫折桂,却悲催的在打马游街时,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