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大批比你年轻,比你学习能力强,又手快心细的人在等着你的工作咧,阿美你说是吧,我在厂里五年见过好多个年纪到了的打工妹被赶走了,老板才不管你是不是老员工,到时候厂里炒了我,我也快三十岁了还能去哪打工呢?回老家也没人会想娶一个年纪这么大的女人了。”
“阿娟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炒的,我和肖中华去说让他留下你。”
“算了吧你也少欠肖中华点人情。”阿娟垂下头,抓一把头发说,“还有你自己也要小心点,肖中华最近不也跟那个新来的打工妹眉来眼去的吗?”
一句话说的阿美心里不是滋味,但这也是事实,打工妹一批来一批走,没有谁把她们当回事。
“唉,要是我有绿卡就好了,有了绿卡厂里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炒我了。”
阿娟也跟着叹气,“绿卡”是外来打工者对于特区身份证的别称,百万打工者真正能拿到绿卡的人少之又少。
阿辉唱完《对你爱不完》回来,又向林林献殷勤,爱情或许是滋润异乡打工者的最好雨露。
阿娟要了瓶啤酒,阿美也要了陪她喝。
“其实我有点后悔出来打工了。”阿娟说,“一开始我就简单的想出来赚钱,供家里弟弟妹妹读书的,可出来久了就根本不想回去了,就跟阿美你上次说的一样,出来以后眼界不同了,眼光高了,对老家什么也看不上了,老家那么破什么也没有,深圳关内有那么漂亮的花市跟烟花,住的都是有自来水和煤气的房子,还有像友梅姐那样的别墅,看电视唱卡拉OK,还能喝红酒和汽水,谁想回去啊,现在回去我这几年又算什么呢?不全都白费了。”
“会不甘心的。”阿美说,“就算回去了也会不甘心。”
“对,会不甘心,而且也回不去了。”阿娟又叹口气,“当初就不应该出来,出来了也不该来深圳,这地方,太会杀人。”
你很想安慰这两个出来多年的打工妹,可又能安慰她们什么呢?
开了眼界的阿娟根本不想再回老家,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可能被厂里赶走,真到那一天她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
九点多她们离开城中村酒吧,打工仔们送打工妹回宿舍,并约定下次休息再一起玩。
回到宿舍她们都疲惫的躺上床,有的很快睡去,有的闭着眼胡思乱想,忽然觉得“城中村”这个名字太棒了,它代表的不正是外来打工者处于城市与农村那狭窄而拥挤的夹缝之间吗?
他们无一例外的处在梦想与现实的断裂地带,她们尽可能看上去活得丰富多彩,但实则内心空虚彷徨。
外面照进来的月光有些凄凉,一张旧报纸在月夜下随风飘荡,借着月光能看见报纸上的内容。
左页:至今为止,泰铢大幅贬值54.6%,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菲律宾、韩国等国家的货币已贬值20%-60%不等,由于货币汇价大跌,从而导致东南亚各国的股票市场也一路狂泄,韩国四分之一的大企业宣布破产,日本仅在本月就有两家银行,两家证券公司宣布倒闭。
再看向报纸右页,这是一封叫阿秋的打工妹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