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母为她提亲,后来答应和孔涛交往,柳青从来没有对同跃说过,但告诉了同跃母亲。有两次她和孔涛在县城的街道上遇见同跃,同跃伤痛的眼神像锥子一样刺入她的胸膛。
两人照例早上到石坝洗衣服,只是彼此的话都比以前少,但都来得比以前早。
秋天来了,酷暑依然。这天同跃来得比以往更早,发现柳青已到。两人都没再说话,洗完衣服也没有急着回家。
初升的骄阳毫不留情地熔化所有的云彩。四条光裸的小腿并排浸泡在清凉的河水中,一群群小鱼苗儿欢快自由地在他们的小腿之间来回游动。过了好一阵,柳青告诉同跃他们婚礼的日子,同跃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柳青问同跃:“齐素霞有消息吗?”
同跃没有接话,头向下垂。
齐素霞和他们同一年级,化学老师的女儿,也住在同跃家大院里。她不知怎么搞的,爱上了县城一个有点名气的小混混。父母气极,轮流守着她不让出门。几天前一不留神,女儿跑了,肯定是和那个小混混私奔了。
柳青非常羡慕齐素霞。如果同跃带她私奔,远走高飞,哪怕去深山老林过野人生活,她也不会有丝毫犹豫。但话一出口柳青就感到后悔,不该给同跃更多的伤痛。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同跃抛弃所有一切也不会离开他母亲。
果然听到同跃小声说:“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柳青情不自禁呜咽起来。
她想控制住情绪,极力压抑啜泣,喉头里却传来另一种声音。这是一种高调的哨声,随呼吸的频率而来,开始只出现在呼气的末期,渐渐声音变响,持续时间变长。柳青意识到支气管哮喘发作了。
哮喘急性发作时,小支气管痉挛、管道缩小引起呼吸困难。主要是呼气受阻,严重时呼气吸气都受影响,并可能出现呼吸衰竭。
柳青感觉到胸闷气喘、呼吸困难。她随手伸进裤子口袋去掏药瓶,不在!她慌张起来,双手全身乱摸找药。
同跃紧张地问:“怎么了?”
“不好,昨晚我把药给二狗用,忘了放回口袋。”
同跃知道柳青和他弟弟都有哮喘病,随身常备解痉药物,喷雾吸入后,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医生说如果症状严重不及时处理会有生命危险。
“你躺着,千万别动,我去取药。”同跃拔腿飞奔离去。
柳青哪里躺得下,因为躺平身体会加重呼吸困难,她只能强迫端坐呼吸。不断加剧的哮喘让她感到恐惧,同跃跑得再快,来得及吗?他能找到药瓶吗?死神在向她召唤,原来生命是这样的脆弱。
同跃拼命狂奔。他有许多次在长跑时拼尽吃奶的力气最后冲刺,每次都觉得力不从心。现在身体内全部的肾上腺激素都释放了,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风驰电掣。如果此时计算他的速度,简直要冲刺长跑世界纪录。
跑回石坝,同跃看到柳青面色发青、昏迷捯气。他吓坏了,跪在她身旁,哆嗦地掰开她的嘴巴,将药物喷入。柳青没有反应。
“柳青,柳青。”同跃急哭了,不知如何是好。他摇晃柳青的脑袋,挤压柳青的胸部,又向她嘴巴里、鼻孔里喷药。柳青的鼻翼扇动了几下,呼吸变快,越来越顺畅,脸色也开始变红。
同跃大出一口气,精疲力竭倒在柳青身边。
万物寂静,地球仿佛停止了转动。
不知过了多久,柳青的小手指微微动换,摸索着勾住紧紧相挨的同跃的小手指,生命的信息传递给另一个年轻的躯体。一个又一个的手指相互勾在一起,最后两只手十指相交,紧紧握住。
大地又恢复了生机。
毕业方案已定,考试完了就公布。文ge形成的后门风此时达到了鼎盛,省、市和学校各级领导纷纷介入学生分配,门路的大小成了决定了分配去向的主要因素。年级极力保住一些留校名额给成绩优秀的同学和班干部,但这个底线不断地被突破、修改。
晚上柳青一拐一瘸地走向年级办公室,她没有用同跃给她买的拐杖,将它藏在床底下。杜书记已经私下告诉柳青,她留校没有问题,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同跃留附属医院的愿望可能落空。他的总成绩班上第一,但在全年级未进入前十名。
她的担心被证实,杜书记说:“其实最初的方案肖同跃是留附属医院的,可后门越来越厉害,省里的头头都插手我们学院的毕业分配。一班保住一个班干是年级的最后底线了。”
柳青要求将留校名额给同跃,自己回县医院工作。这样做年级就能够拍板决定,但杜书记警告她:“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回县里有可能今生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留附属医院必定成为专家教授、学术带头人。尤其你们七七级,机会难得,说千载难逢有点过,至少也是十载难逢。”
“杜书记,谢谢你能理解和成全我们。我已经反复想过了,我愿意。也非常感谢年级领导这些年对我的栽培和关怀,尊重我的隐